第一章 你好,尚仁!(1 / 1)

時隔五年,再次來到西安,看著車窗外青磚堆砌的城牆,路邊粗壯的梧桐,一切還是那樣熟悉,卻又恍如隔世。

這是一座讓人傷感的城市,我本不願回來,若不是一個月前,文靜在電話裏軟磨硬泡,軟硬兼施,我想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踏足這座城市。

明天就是文靜的婚禮,而她這個待嫁的新娘卻把婚禮上需要準備的一應事宜都甩給了可憐的新郎,一個人跑到鹹陽機場來接我。見到她的那一刻,不是不感動。

“難得回來一趟,想不想回尚仁看看?”

一路上文靜一直在不停的說話,快到賓館的時候,她忽然來了這樣一句話。而我,竟也點了頭。

八月末的西安,仍舊酷熱難耐,下了車,便覺有熱浪襲來,好在文靜將車停在了林蔭路上,不用直麵太陽的暴烈。也好在,我塗的防曬霜足夠多。

五年了,尚仁依稀還是舊時的樣子。一草一木都與記憶中的一般無二。有拉著行李箱的學生從我們身邊經過,青春洋溢,活力四射,像極了九年前的我們。

九年,多漫長的時間啊!足以讓一個人成長得麵目全非,也足以模糊一段記憶,可是有些人和事,就像長在心頭腦海的水草,總是時不時的浮起來,來回招搖,揮之不去。

“今天好像是尚仁開學的日子。”文靜看著身邊走過的女孩子,一臉豔羨的感歎:“年輕真是好,你看,運動鞋,牛仔褲,雙肩包,簡簡單單脂粉不施都這麼迷人。”

文靜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風將我的頭發拂到臉上,我抬手去撥,指尖觸到膩滑的脂粉,心下不禁愴然。

沿著林蔭路一直往前走,是尚仁的圖書館,繞過圖書館,有大片的草地,草地上毫無章法的長滿了銀杏樹、四葉草,還有鬼知道叫什麼名字的野花野草。

文靜拉著我的手,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朝其中一棵銀杏樹跑過去。曾經是誰說過,這輩子打死也不要穿高跟鞋這種不人道的東西的?人啊!總是自打耳光。

“就是這棵樹,我記得沒錯。”文靜指著一棵枝葉不是那麼繁茂的銀杏樹,一臉的興奮。

我當然也記得這棵樹,這是2011年的植樹節,我們幾個人一起栽的。我們還害怕它活不了,時不時的就過來給它澆澆水,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長勢還是這麼差。不過好在活了下來。

文靜蹲到地上,忽然從包裏翻出一支圓珠筆朝土裏挖去。

因為要來西安,我接連幾晚都沒有睡好,這會兒腦子有些不夠使,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文靜要做什麼,連忙阻止她,“誒,算了吧!”

文靜抬頭看著我,雙手交叉著放在膝蓋上,“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他當年寫了什麼嗎?”

我輕輕搖頭,“陳芝麻爛穀子了,知道了也沒意義,就讓大家過去的那些心事和故事都永遠埋在地下吧。”

當年,我們在栽樹的時候,每個人都將自己的願望寫在了紙條上,然後折好全部封在一個瓶子裏,和樹苗一起埋在了樹坑裏。當時我們的想法特別美好,希望隨著樹木的生長,我們所有的願望也都能一一實現。

瞧著眼前這枯瘦的銀杏,也不知道大家的願望都實現了沒有,還是早已經像那隻盛著願望與夢想的瓶子一樣,都已經深埋在記憶裏了。

身後不知是哪個心情激動的學生大聲高喊:“你好,尚仁。”聲音高亢,意氣風發,語氣裏滿滿的都是對未來的期許。

一聽就是大一剛入學的新生。

我回過頭,圖書館的玻璃幕牆反射出太陽的光,有飛鳥從樓頂掠過。一切,仿佛還是兩千零八年的初秋。

你好,尚仁!

幾乎這世間所有的故事,都是以一句“你好”開始的。隻是,在故事開始時,我們或是滿懷期待或是漫不經心的道了那句“你好”,卻忘了在故事結束的時候,認真的道一句“再見”。

或許當時,我們並不知道故事就這樣的結束了。亦或許,我們隻是不願意承認,不願意承認結束。

那個時候的我們,最勇敢,也最懦弱;我們最無知,也最無畏;我們相信著一切,也懷疑著一切。我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敬畏,也充滿了質疑。那個年紀,我們叫它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