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氣溫驟減,雖還未到一年當中最冷的時節,但是極北的邊境,卻早已飄起了鵝毛一般的大雪。比起往年,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大了幾分。
十六歲的楊凡佝僂著身子,搓著一雙被凍紅的手,心翼翼的將最後一把鎖扣上。
極北邊境戰亂不斷,楊凡很的時候,父親就死在了戰場上。
孤兒寡母淒苦度日,終於,楊凡的母親受不了喪夫之痛,抱著尚在繈褓中的楊帆,義無反顧撲進了瀾水,追尋亡夫去了。
極北之地氣溫嚴寒,即便是在一年當中最溫暖的時候,嗖嗖的風也毫不留情刺刺的往骨子縫裏紮。身子本就虛弱的楊母,沒能等到被人救起的那一刻。
當楊凡被人從水裏抱起來時,楊母早已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草草的為楊母辦理了一個簡單的葬禮,楊凡便被村民帶了回去。月息村民風淳樸,加上村民可憐楊凡的身世,便東家一口米,西家一口湯,一點一點將楊凡拉扯大。
楊凡的童年過得並不好,瀾水極寒,雖然沒有溺死楊凡,但依舊給他留下了病根。瀾水沒有要了他的命,卻也沒對他留情。
村裏的老郎中實在不忍心這個半大的娃娃死在眼前,硬是拖著瘸了三十年的腿,爬遍了周圍一十三座大山。楊凡的命,是老郎中用一棵棵草藥硬生生拉回來的。
當長到七八歲時,別的孩子已經打著赤膊在雪地裏練功了,楊凡卻隻能抱著暖爐,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即便是在豔陽高照的六月,楊凡也得裹上厚厚的襖子才敢出門。
老郎中沒有子嗣,視楊凡如己出,教他讀書認字,辨別藥草。隻可惜老郎中實在是太老了,並沒有等到楊凡長大成人那一。
藥櫃裏的藥材才認識了三分之一,河邊的牽牛花也才剛剛長出花骨朵,老郎中一覺睡下去之後,就再也沒醒過來。
楊凡的生活又成了一個問題,村民雖然心善,但誰也不願意給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增添負擔。
楊凡想過去軍隊,村裏的孩子到了十二三歲,一般都會送進軍隊訓練。但是楊凡的身子實在太弱了,別殺敵了,就算在邊上蹭那麼一點殺氣,也能讓他的身板當場去世。那一身最簡陋的訓練鎧甲,到最後他也沒拿到資格穿上身。
當兵不行,那就給人做苦力吧。很可惜,劈了半柴火,手臂粗細的枯木沒斷,楊凡的胳膊先斷了。
就在楊凡為了生存發愁時,村裏來了一個鎖匠在招收學徒。鎖匠容貌醜惡,麵容猙獰,一張臉上隻剩下一隻眼睛一隻耳朵,就連鼻子,大概也被削去了一半。
據鎖匠,年少輕狂,他開了一把不該開的鎖,所以遭到了報應。
這樣的尊容,足可以嚇退一堆人,但楊凡想也沒想,直接就跑過去了。鎖匠本不打算要楊凡,可惜村裏半大的孩子都去軍隊訓練了,等了三,除了楊凡,竟沒有一個孩子上門。當然,也有可能是孩子們害怕他的容貌。
自那以後,鎖匠身後就一直跟著一個瘦弱的尾巴。這一跟,就是三個春秋。
鎖匠不太喜歡楊凡,這點楊凡看得出來,因為鎖匠從不允許楊凡叫他師傅。好在楊凡心思細膩,雖然幹不了重活,卻也事事順了鎖匠的心意。
或許是覺得自己對這孩子有點過分,鎖匠教了楊凡一套呼吸吐納的法子。堅持了兩年,楊凡的身子強壯了很多,雖然依舊瘦弱,但好在不那麼怕冷了。
鎖匠不善交際,對誰都是冷著一張臉,久而久之,月息村的人也就漸漸疏遠了他。不過楊凡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鎖匠其實人挺好,給他吃給他穿,做錯事也不會責罵他。
確定將所有門鎖都扣上之後,楊凡光著身子,在雪地裏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胸腔的弧度隨著奇妙的呼吸有節奏的一起一伏,飄零的雪花落在楊凡身上,還未來得及積累,便已化為水跡順著楊凡的身軀滑落。
現在的楊凡,依舊和強壯二字沾不上邊,但是瘦弱的身體上,卻也有著一絲絲清晰的肌肉線條。
書房的燭火還亮著,半掩的窗戶內,鎖匠僅存的一隻獨眼目光炯炯。
實話,他很欣賞楊凡,勤快,細心,努力,這個娃娃確實讓人討厭不起來。隻可惜啊,這個娃娃身子骨實在是太弱了,而且,腦子貌似不怎麼好。
半晌,燭火熄滅,窗戶也隨之關上,屋裏響起了鎖匠臥榻的聲音。楊凡沒有太在意,按照以往的習慣,做完一套吐納訓練後,楊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隻純黑色的土狗搖著尾巴蹭了過來,這是楊凡一個月前從村頭撿回來的。奶狗的母親或許是被熊或狼什麼的叼走了,留下一窩黑狗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楊凡發現它時,一窩黑狗就隻剩這一隻還在搖尾巴。沒有母親的體溫,破爛的窩根本留不住任何溫度。
或許是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也或者是單純的於心不忍,楊凡每次路過都會喂它一點吃的。這一喂,家夥就把他當成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