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已經很稀疏的槍聲裏,李山的三槍確實很響亮。
“那一槍沒打中你?”
李山搖搖頭:“我趴那喊的,機槍副射手聽見我喊探頭看,被打死了。”
這年頭正規軍也得學學怎麼躲冷槍。
我在糧棧門口看到郭剛的副連長帶著他的兵和二組的倆人坐著卡車轟轟過來,郭剛攔下來讓陳峰的人抬著傷者和犧牲的一名士兵趕快上車,然後揮手讓他們轟隆隆地把車開走。
郭剛看起來雖然還很鎮定,但臉上已經開始冒汗了。打是打得夠快,但是日本海軍陸戰隊的後援在即是顯然的。
既然預期戰果已經取得,在日本海軍陸戰隊增援之前,他必須保證預期的撤退計劃順利實施。
自古都是打仗容易,脫離難。
隨著兩聲手雷的轟響,三菱建材倉庫那邊也消停了。
不一會陳峰得意洋洋地回來了,看樣子竊聽設備到手了,果真,他那夥計抱著一個看起來就輕不了的軍綠色的鐵皮監聽儀。
“沒有電台?”我問。
“有,炸壞了,再說咱們不稀罕那個。”
“拿人東西了,那就趕緊跑吧。”
虯江碼頭開過來的一部卡車到了,我和郭剛、李山,陳峰和他的電信組員都上了這部車。在路上我們看到了去豐盛糧棧接剩餘士兵的卡車。
在車上,大家反而都不說話了,我拍拍陳峰:“我把遠藤幹掉了。”
“什麼?”風聲和卡車的噪聲都很大,陳峰沒聽清楚。
“我把遠藤殺死了。”我衝他喊。
陳峰咧咧嘴,大概沒想到遠藤會來到現場,接著咧嘴咧得更大,然後亮著白牙笑了起來。
夜色裏卡車關閉車燈,在狹窄的江邊公路疾馳,原先在我身後的散兵線一閃而過,我看到士兵們開始集合,等待回撤。
不一會,我看到去豐盛糧棧的卡車在那邊停了下來,司機大概是為了顯示位置,把大燈開開了,在轟隆隆的卡車聲音裏,我依稀聽到了炮艇的發動機聲。
我拍拍郭剛的肩膀,指指他的耳朵,他也豎起耳朵聽了起來,然後臉色也變了。
這幫日本海軍陸戰隊來得果然夠快。
然後我就看到一顆炮彈落在了亮著大燈的卡車附近,司機機靈地把車燈關掉,開始往前開,沒上車的士兵開始四散隱蔽。
這時,我們的車正在預備隊出發線上。郭剛叫停了車,我和李山一起隨他下車,揮手讓陳峰他們繼續撤退。
郭剛很不滿意我們不聽從他的建議隨車撤回營地,他嘟嘟囔囔地把我們帶到一輛坦克前,我看見李山笑嘻嘻地跟坦克炮手打招呼。
看樣子平時真是沒少蹭坦克開。
遠處的炮艇聲漸漸聽得很清晰了,散兵線那裏居然沒有槍聲響起,就聽見又一個炮彈落下來,轟隆一聲。
卡車像一個大象,笨拙地關著大燈,歪歪扭扭地沿著公路向我們開過來。
郭剛顧不上搭理我,跟炮手拿著一個像照相機的手電筒避在坦克一側看地圖比劃,比劃一會,坦克炮手連滾帶爬跑向另外一個坦克。
等他回來時,最後一輛卡車已經歪歪扭扭從我們身邊衝了過去。
我看見坦克炮塔開始轉動,炮口稍稍揚起。與此同時,散兵線上開始響起零星的槍聲,曳光彈飛向江麵,但是根本看不到炮艇的影子。
但是能聽見炮艇發動機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這純粹是在給炮艇指示目標呢啊。
郭剛一把拉住我,把李山也叫了過來,躲在坦克背江的一側。
“別再看熱鬧了,炮彈不比子彈,日本人在船上開炮,砸下來不知落哪了就。”郭剛很不滿意我倆湊熱鬧。
“那邊開槍也打不到炮艇,不是招炮彈麽?”這個時候我還聽見一挺歪把子響了起來,這樣不就更明顯了麽。
郭剛笑笑:“炮艇上打炮沒什麼準頭勁,再說他們不開炮我們也不知他們在哪啊。”
“哦,”我點點頭,“日本人是有點笨笨的。”
這時,這幫日本人就跟要對我的話寫注腳一樣,“砰”的一下把他們船頭的探照燈打開了。
雪亮的燈光刺破黑暗,上下晃悠兩下,衝著散兵線就照了過去。
散兵線上的士兵好像被嚇住了,槍聲一下就停了。
李山探頭看了看:“怎麼不敲了他們丫的探照燈啊?”
陳峰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手指頭衝著我們點:“你們丫到底會不會打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