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踹了我一腳。
我和李山換了一身短打衣服，把槍裝倆大箱子裏叫了個黃包車去到了蔣幹租的房間裏。蔣幹比我想象的還要能幹，這是一個獨立的兩層家屋，就在虯江路路邊，一樓居然是個飯館。老板的生意看樣子還不錯，不過他還是樂意把二樓的一個房間租給我們，這塊顯然做慣了租房生意，遠郊的農民賺在市區上班的小職員的錢看樣子是有傳統的。
我和李山高大的樣子顯然嚇住了老板，但他還是以上海人的熱情告訴我們要熱水的話去哪取，洗澡要小心不要濺滿地的水。否則樓下會抗議的。
我問他有沒有油煎白條，他告訴我天天有，本地人不怎麼愛吃這種刺多肉少的魚。
“有就行。”我笑著打發他走，“沒事不要隨便進來，我們在這等人，想好好休息。”
老板拿了我給的小費，點頭哈腰地下去了。
這個房間在房子東頭，而東牆居然開了一個窗戶。
我和李山把槍裝好子彈放在床下，把椅子搬到窗口，這樣我們坐著就能拿望遠鏡在窗簾後頭看見虯江路東來的人車。
我看著這條人車稀少的爛路，每個人都巴不得快快地通過它，就是不躲在窗簾後也沒人往我們這看上一眼。遠處蘆葦淒淒的虹口港依稀可見，要是想在虹口切斷閘北和南市的聯係，這是一條軍隊登陸後的必經之路。
在這蓋員工宿舍的話，那可有意思了。
李山拿過我的望遠鏡，“師傅你躺會吧，你說我怎麼看出來這來往的人是日本人啊？”
“鬼鬼祟祟的，個子低羅圈腿的，穿得不農不工的。”
李山笑，“那就是像鬼的人唄。”
我說對。
“師傅你說我要不要去那邊趴著，這樣比較符合條令誒。”李山指著路對麵一個丘陵，上麵光禿禿的就幾棵樹，野草快一人高了。
“不用，這咱中國的地，費那勁。”
我看李山進入狀態，打開門去樓下飯館溜達。
這老板眼見得不是上海土著，飯館把做的鹵菜擺在了大盤子裏供人挑選，這是寧波人的習慣。其實上海也沒幾個本地人，開埠以後各地的人都有，也算是個移民城市。
我跑到後廚看他們的魚，果真有幾個大白條漂在桶裏。
“老板大白條有不啦？”
我一聽就是北燕，跳到門口，隻見她穿著個不知哪淘換的上白下黑的府綢褲褂，衣袂飄飄滿臉笑意。誰家女傭跑這來叫菜，她這是瘋了麽。
看我呆呆的，北燕沒化妝的臉笑得更歡了，這丫頭化妝不化妝本來就看不出來，這一張白嫩的笑臉真能把後廚那些桶裏的魚沉下去，誰家要是有這樣的傭人估計是跑到普陀燒了一個月的香。
老板也看得有點呆，“有的有的，啊要怎麼吃？”
我看著北燕身後的蔣幹咬牙切齒，蔣幹無辜地苦著臉看我。
“煎煎就好。”北燕大搖大擺地示意我領她上樓。
這戲沒法演了，我和蔣幹明顯都成了傭人的傭人，我點頭哈腰請大小姐上樓。
李山看見北燕笑著打了個招呼，回頭繼續拿著望遠鏡往外瞧著。
“您這是把我們擱火上烤啊，這還是潛伏嘛還是蹲守嘛。”我氣急敗壞。
“咱中國的地，有那意思就行了。”北燕瞧著我們的小屋，覺得條件是很一般。
“不能這樣啊，這是軍事行動啊。”
北燕聽了這個慢悠悠地抬頭看我：“你還知道是行動啊？”
“啊”。
“咱倆誰軍銜高？”
“您”。
“知道就好，以後要尊敬長官，及時彙報！”北燕衝著把我氣死的節奏去了。
這就是紀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