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層重構:老師 星期二(1 / 2)

星期二

九月十日,星期二,放學後。

“有人要殺我。”

我走入係主任張甲的辦公室,站在他的麵前。因為係主任麵無表情,我隻得又重複一遍。

“這件事情我很清楚——身邊有人要殺我。”

我指了指額頭上的紗布。那後麵破了個大口子,大概半個小時之前,我到學校醫務室做了簡單的包紮。

“因為地上有個……彈珠球?”

“一把鋼珠,就是自行車軸承裏麵那種。從樓梯轉角突然灑出來。”

“那個,隻是有人不小心吧。”

“但是找不到人!”我稍微提高聲量,“沒有人走出來道歉。我步步為營爬上樓梯,捂著頭,走遍每一條走廊和課室,也沒有找到人。”

“哦,每一個課室呀。”

係主任挑起嘴角,看上去像是對我小題大做的一種嘲笑。

“但是,必須搞清楚是誰……”

“是學生的惡作劇啦。你當小鬼的時候,難道沒幹過用彈弓打人家窗戶然後開溜的事嗎?肇事逃逸,就是這麼一回事。總之,隻是碰巧而已。”

我不禁仔細打量對麵那個人。張甲今年43歲,臉、身材和氣度都小如綠豆。不過,他9年前就當上了新聞傳播係的係主任,後來又轉到廣告係當頭,也就是說,34歲就官拜此級,算得上年少得誌,隻可惜後來止步不前。

研究生畢業以後,雖然我一度自信滿滿,但最終卻沒得到留校的席位。當然,這本來也不是我的首選。上學的時候,我個人製作的動畫短片拿過某個國際獎,這讓我贏得了幾個知名企業的聘書。但是母親更希望我教書,有一份安穩而體麵的工作。她獨自養育了我半輩子,很是疲憊,這種心情也可以理解。競聘母校的講師職務失敗後,母親勸我繼續念博,她單純地認為問題出在學曆上麵。但我拒絕了。母親又跑了很多關係。她年輕時帶過的一個學徒,開了一家專門向學校推銷校方責任保險的中介公司。據說,這位人士神通廣大,每當發生校園事故,無論是學生從樓上跳下來,飯堂用了過期的食用油,還是老師挨了群毆,他總能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地幫學校一一擺平。因為有這項本領,自然和很多高校領導建立了亦公亦私的良好關係。通過這位有力人士的引薦,我來到這家名為北蓓綜合師範大學的民營學校執教鞭,一轉眼已經10年。最初我給學生講西方美術史的課,後來學校開了幾個新媒體方麵的專業,接著又成立了傳媒學院,我就申請調到新學院的廣告係,來到張甲手下。

總體來說,張甲對我還算不賴,起碼沒有穿小鞋一類的做法。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似乎早斷了向上爬的幻想,也犯不著和小輩爭爭搶搶。學生對他的評價也不算壞,雖然教學的理念可謂迂腐,但這種人並無話語權,隻是棋子而已,這一點連學生們都心知肚明。唐甜就說過:“那個人的欲望,無非和我們一樣而已。”所以,我在教學樓的樓梯間摔得滿頭是血以後,才會考慮來和他說一聲。當然了,他會不停打斷舉報人的話頭,一副打算敷衍了事的態度,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想了片刻,決定還是說下去。

“碰巧的事會發生三回嗎?”

聞言,係主任果然呆了。

“三天前的早晨,我在學校東門準備過馬路,紅燈還亮著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麵推我。我朝外踉蹌了兩步,好容易才站穩,一輛貨車就在我身邊呼嘯而過。”

“這個……看到是誰推你了嗎?”

“你知道那條大馬路吧,有四五個方向,每次等紅綠燈,人都特別擁擠。而且,連時間都估算好了,綠燈隨即亮起……所以,沒辦法在人群中找出凶手。”

“凶,凶手嗎?”係主任尷尬發聲。

“還有,就在昨天。”我繼續說道,“我被下藥了。昨天上完課,我把保溫杯漏在課室裏,當拿回來時,卻發現裏麵的水有異味。我喝了一口覺得不對勁,本來想一股腦倒掉,但轉念一想,不會是有人往裏麵加了什麼吧。我就讓一個醫學院的朋友幫忙檢查了一下,結果是:水中溶解有大量的地西泮,也就是安眠藥。這樣還算是惡作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