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機槍手,機槍手也看到了他。那是一張圓臉。
圓臉的機槍對他龔破夭平端了起來……
刹那,龔破夭感到的不是一隻槍口,而是兩隻。右邊那隻槍口正在獰笑,就像其主人山本一樣,連眼眉毛都在獰笑。
跑,絕對跑不過子彈。
如果是步槍,要跑著閃避,都不成問題。他龔破夭麵對的卻是兩挺機槍,數十顆子彈。這就像是野雞被獵狗趕到天上,被獵手的火藥槍一槍撂下一樣,那叫野雞撞鐵沙。言外之意,就是即使不會打槍的人,隻要朝野雞的方向打上一槍,飛散的鐵沙,也會打中野雞。
機槍的功用就在這裏,以多勝少。
龔破夭沒跑,他身子一縮,便來了個就地打滾。
幾乎是同時,圓臉和山本的機槍就響了。
暴雨般的子彈,叭噠噠地落在他龔破夭百分之一秒前停留的地方。
是這百分之一秒,讓龔破夭死裏逃生。
在這百分之一秒前,圓臉的加藤和長臉的山本,已經發出了得意的笑聲。
但這笑聲,也就約莫發出了兩到三聲,還沒盡情得意,他倆就笑不下去了——龔破夭不見了蹤影。
而三支火藥槍卻響了。
是在山本的背後響的。
田龍勾下扳機之際,也是憤怒地罵了一句,“小日本,見你娘的鬼去。”
錢穀的目光亦在罵。
劉強衝冠的怒發,就像一支支利箭,隨同火藥槍的鐵沙,一同朝山本射去。
然而,槍一響,田龍他們就感覺到射空了。
有經驗的獵手,都會在槍響,甚至在勾下扳機,槍未響之前,就能感覺到能不能打中目標。這是一種直覺。這種直覺就像靈魂的感覺場,子彈未射到對方,靈覺已立馬反饋——目標空了。
是的,山本本來就在樹木當中,露出的目標,隻有大半隻身子,而且是上半身。下半身都被矮樹雜草青藤遮掩。
就這半隻身子,也在田龍他們勾下扳機之標,閃到樹後去了。
山本的閃,並非感覺到田龍他們朝自己射擊,而是,趙清家的獵狗從旁朝他撲了過來。
獵狗竟然無聲。
卻先於田龍他們的槍響撲出。
山本才本能地一閃,將槍頭指向了獵狗。他避開了田龍他們火藥槍射出的鐵沙,卻未能避開獵狗,獵狗仍然比他快了一步,一下就撲到了他身上。這無疑是一隻冷靜到極致,而又狂怒到極致的獵狗。它悄無聲息地摸到山本身邊,這是冷靜的;它使盡全身的勁躍出,發出致命的一撲,這顯然是狂怒至極,不顧自己生死的做法。
槍,山本的機槍是響了。
卻沒打在獵狗身上。
獵狗已經避過了他山本的機槍口,此刻正雙爪爬著他的雙肩,四隻鋒利的犬牙,帶著複仇的力量,哢嚓的一聲,狠狠地咬入了山本的喉嚨。
山本瞪著恐怖的雙眼——
正是這雙眼,在當日的南京,就像過節日一樣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