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三刻。
京城鳳陽樓。
江家大老爺的八十大壽流水席三天三夜。直到到這兒時,那些準時來聽口技的百姓們把這宴席給散了。
京城中口技先生,不說無人能敵卻在這京城是數一數二的口技能手。鳳陽樓還特地在大廳的東北角,放置一張丹青聖手的月桂屏風,屏風內也頗為講究,黃花梨的桌子,配套的太師椅,一把描金的紙扇,骨瓷茶杯,和一塊上好酸枝做的驚堂木。
還未開始,眾人找著座位聊聊閑話,呼喝著店小二把自己的茶水給加滿,有的點上一盤花生米,一壺小酒,樂嗬嗬的說著些段子,好不融洽。這未時三刻的鳳陽樓,他們稱這是京城人的小閑暇。
過了一會,隻見一個灰白袍子的中年男子,踱著步子走入了屏風中,後麵跟著捧盆子,提熱水,奉毛巾的小廝。這仗勢,眾人齊轉了下圓溜溜的眼睛,手上的動作也僵住了,怕是除了西毒也沒有誰了。
京城口技隻有兩人配的上著流傳下來的名號:東邪,西毒。
這東邪,顧名思義,技法中帶著三分邪氣,說的都是些魑魅魍魎的故事,多半在酉時,小孩早早就睡了的時辰。常常是屏風內點著三彩罩子燈,一杆煙槍擱在桌案上,徐徐的煙霧,忽暗忽明,入邪三分。
而西毒,則是毒入五髒六腑,嘴巴極為犀利,如同毒蛇,往往把觀眾帶著情緒高漲,但是,西毒是個怪人,一副嚴肅的樣子卻總是喜歡講些鶯鶯燕燕的故事,當然這也是符合大家的愛好,純屬為了錢財。
看到是西毒,眾人一下正襟危坐,耳朵豎了起來,今課走運了,不是那種三流的口技了,今天這是正兒八經的口技大師來說了。
今天講的是什麼?
驚堂木一拍!
小廝把節目排給舉起——茂昌元年,慕容二小姐。
茂昌元年的慕容二小姐是誰?
低下一片唏噓,竊竊私語。
這王朝建立百餘年,雖說社會風氣較為開放,但是,這有姓氏的姑娘家,禮數不能少,這等說詞,不經讓人有些浮想。
“慕容二小姐?”
一個稍微上點年紀的長者,啄了一口茶水,眯起了打著皺的眼睛,仿佛是在回憶一番,微微顫顫的開口,胡子因為常年喝茶的習慣有些微黃。
“莫不是,茂昌年間,禦前大將軍,慕容滄海的小女兒?”
那時雖然他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娃娃,但對當時鬧得滿城風雨的那件事還是有所聽聞,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記憶也模糊起來了,隻記得,誰都說那慕容二小姐——懶。
正當老者把思緒理清了,準備和一旁快按捺不住想要知道這慕容二小姐身份的人訴說一番時,驚堂木又一拍,震的桌子砰的下,大廳內霎時隻聽見的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籲——”這是什麼聲音?
是呼喚馬兒的聲音。
接著嘈嘈切切的聲音,仿佛是千軍萬馬間,軍官們身上鱗甲互相磨蹭的聲音,又有聽見數十萬的馬蹄聲,粗喘的呼吸聲。
這是在哪兒?
觀眾一下被著神奇的聲音給吸引,茶水微涼也不知。
茂昌元年春。
北邊齊人入侵,禦前大將軍慕容滄海帶領十萬精銳奔赴至大雲關鎮守邊界。
入夜,慕容滄海正在尋思著怎麼破齊人的攻城之法時,副將匆匆忙忙的跑入帳內,行了一個大禮,因為打仗而布滿灰塵的臉上帶著喜悅,連被沙塵給洗濯的眼睛也一下亮晶晶的,副將粗著嗓子說道:“將軍,恭喜您,剛剛京城來報,說是您內人給府上又添了一個小姐。“。
小姐?
那便是女娃娃了。
慕容滄海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隻一心盯著桌案上的地形圖,十一歲開始經曆戰場的他早將親情個人感情給拋得很遠很遠,如若不是聖山賜婚,他便是想再這大雲關和兄弟們鎮守直至倒下的那一刻。
當然,聖上的賜婚隻是掩飾,真正的還是為了牽製住他,讓他能在京城落家,以免在北上的勢力過大,權貴以傾。妄想用十幾條的家人性命牽製住他,慕容滄海心中微冷,他的忠誠換來的竟是這樣的對待。
可惜,他無子啊,無子繼承他的衣缽,來延續慕容家的勢力。
副將站在一旁,想要在說些什麼時,一個探子來報。
“大將軍,齊人那邊有動靜,似乎是要趁著夜晚,以火攻您看要不要……”
話還沒有說完,桌案上的東西被掃落,慕容滄海拿起青龍佩刀,蹙著眉頭,經過副將時,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副將說:“女孩有何用,這打來的江山,丫頭片子能守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