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沈銘生是一定要去見一見沈庭的。
他去了監獄,看見往日裏總是西裝革履的沈庭如今卻是一身囚服,心裏說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
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沈銘生能看見沈庭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皺紋,能看見沈庭頭上的黑發裏夾雜著幾根白發。短短一個月,像是蒼老了好幾歲。
“爸爸”
沈銘生拿起話筒,聲音從傳聲筒傳到沈庭的耳朵裏,莫名有些乖巧。
可聽見沈銘生的聲音,沈庭並沒有表現出很激動的模樣,甚至還有些冷漠,似乎沈銘生隻是一團不透明的人形空氣而已。
“爸爸,我知道你恨我。”
沈銘生笑了,沈庭的不為所動,他早就料到了。
“可我又何嚐不恨你呢?”
歎了口氣,沈銘生心裏好像被重石壓著,喘不過氣來。
“沈銘生,你一直覺得我不配做你的父親,我認。我不恨你。”
堅毅的聲音從另一頭傳過來,打斷了沈銘生的思緒。他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瞳孔有些放嘴巴也微微張著。
他從來沒想過沈庭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他都把沈庭送進監獄了,可沈庭還是不介意。在他心裏,沈銘生就這樣不值得在意。
“我欠你的,我知道。”
沈庭的聲音低低的,再沒有了以前的意氣風發,他知道自己這二十年來從來沒有認真對待過沈銘生,如今被沈銘生絆了一腳,也算是還給他的了。
“你欠我的?難不成你輕輕鬆鬆一句你知道就能彌補我了嗎?”
難得沈銘生露出一副憤懣的模樣,這麼多年來,他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
當年沈似來在的時候,他就默不作聲絕不當出頭鳥,一切都有哥哥在。沈似來不在了,他就想變成沈似來那樣的人,可最終也隻不過學了個形似。
“當初你把我帶回沈家,然後就再沒管我。任我生病絕食,你也沒管過我一句。這算什麼?”
沈銘生還記得當時的情景,無論再過多久他都不會忘記。
那個時候他還隻個孩子,沒有一個依靠,唯一認識的人也隻不過沈庭這個所謂的“爸爸”而已。
可這個“爸爸”卻做了什麼呢?他放著發著高燒的沈銘生不管,滿心滿眼的隻在乎沈似來一個人,那他當初何必又要把沈銘生領回家呢?
“沈庭,我問你,如果沈似來沒有先天性的心髒病,如果沈似來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活到八九十歲,那你還會帶我回家嗎?”
莫名的,沈銘生的聲音有些哽咽。這是他憋了許久的話,也是他早就想要親口問問沈庭的事情。
“還是說我隻會像條狗一樣被你拋棄掉,到最後連自己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我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
沈庭沒有回答,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現如今真的叫沈庭去做這個選擇,那麼沈庭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如果沈似來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的話,沈庭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把沈銘生帶回家的。
這個家裏,容不下私生子。
就像許多年前的沈臨霽,沈庭的弟弟,也有十幾年前的什麼事,沈庭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