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偌大的沈家莊園裏，真正坐在餐桌邊吃晚飯的，隻有沈銘生、喬小顏、以及林媽。
林媽在沈家做了幾十年，一生未嫁，沈庭待她如親人，是整個沈家莊園裏所有仆人中唯一有資格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的人。
甚至比沈銘生都有資格。
“小顏，你都瘦了，多吃點兒。”
林媽夾起一大筷子的菜，往喬小顏的碗裏塞去。
老年人嘛，總是希望孩子能夠多吃點，吃胖點。所以即便喬小顏不是很喜歡林媽不停夾菜的行為，還是默默接受了。
這個老人，是像媽媽一樣的好人。
“謝謝林媽。”
喬小顏是發自內心的感謝林媽，但由於習慣使然，這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疏離。
林媽當然察覺到了，長歎了一口氣。她知道喬小顏是個好孩子，隻是歲月不饒人，抓緊了每一分每一秒來折磨世人。
“你都不愛笑了。”
驀然，林媽說出這句話來。喬小顏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心頭積攢著太多委屈，太多苦悶，在這一刻，一下子爆發出來了。
喬小顏一邊吃飯，一邊流淚。
林媽手足無措，剛要發聲說些什麼，卻被沈銘生攔下了。
讓喬小顏好好哭一場吧，沈銘生這樣想。
餐桌上，三個人安安靜靜的吃飯，偶爾有筷子碰撞餐具發出的“叮叮”的聲音，但很快又恢複安靜。
過了不知多久，林媽把飯菜撤下去，沈銘生吩咐她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哭夠了？”
沈銘生沒有要安慰喬小顏的意向，他看過喬小顏千千萬萬次哭泣，也做過千千萬萬次的旁觀者。
安慰沒有用，哭泣沒有用，一切自怨自艾都沒有用。
隻有反擊。
“哭夠了。”
聽了沈銘生的這個問題，喬小顏莫名被戳中笑點，笑了出來。
眉眼彎彎，唇紅齒白。
看得沈銘生在心裏不禁誇讚，這個女人無論什麼時候，都這麼動人。
小的時候，青春活力，是生動又蓬勃的美；現在稍微長大了一點，是溫婉內斂偶爾忍不住張牙舞爪的小女人。
笑起來，世界都鮮豔多彩起來，哭了，月色也忍不住隨著她一起落淚。
這樣美麗的女人，怪不得會得那個人歡心，受他青睞。
沈銘生這一輩子，無論從生命的開始，還是到生命的結束，都沒法做到喬小顏這個樣子。
他這一生，最肆意妄為的時候，大概就是出生時的那一聲啼哭了。
“那就回房間休息吧。林媽都收拾好了，一切都是老樣子。”
沈銘生看著窗外的夜色，這個莊園從建立到現在已經許多年了，從這個陽台向外看去，所有的景物都沒有變化。
月亮還是掛在熟悉的角度，光線一點點遷移，可再怎麼變換都是他見過千次百次的模樣。
喬小顏愣了愣，已經懶得再去假裝笑了。
她望著沈銘生的側臉，熟悉的弧度和回憶裏的影像重合，一點兒也不像。
“好。”
轉過身去，喬小顏把任何浮現在她腦海裏的再清晰不過的事物一一抹去。
記憶就該永遠成為記憶，不適合拿出來像老電影那樣一遍遍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