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沉浮
陳曉的天空
001
眯著眼睛躺在草堆裏一直看著一輪紅日慢慢升起,東方的雲彩已經被朝陽印紅,瓦藍的天空上幾小塊淡白色的雲彩喚起了埋在自己腦海深處的記憶,那個時候村裏的天空也是這麼的藍,那時候自己經常躺在山坡上看著天空上高高的雲彩遐想連篇,這也是自己進城後就已經成為記憶裏差不多忘掉了顏色了。
太陽的溫度慢慢投射在草堆上,麥草開始有點熱乎乎的,陳大福的身子也開始感覺到一絲暖和。露在外麵的臉皮被昨夜的寒風吹的發硬,動一下眼球就能感到眼球的冰涼。不用檢查就知道身體還是自己的,連小時候胳膊上被村子裏的老狗咬的傷疤都在,抱著胳膊的手醒來後就一直在摸著這個位置,手指習慣性摸索著傷疤的形狀,傷疤的形狀連細節都是一樣的。
身體一直不想動彈,腳指頭凍麻木了證明沒癱瘓,剛剛醒來時歇斯底裏的恐懼慢慢消失。兩隻手在草堆裏抱在胸前緊緊地抓著胳膊,不完全是身子發冷,更多的還是緊張、害怕。
身子已經不打哆嗦了。多麼希望這就是夢,自己現在是在做夢,可胳膊上傳來的疼痛讓自己不再奢望了,不是夢!陳大福在心裏長長歎了口氣。
兩隻腳已經被夜裏的寒氣凍麻木了,腳板凍的就好像鐵塊,蹭了蹭腳,一雙破棉鞋被繩子緊緊地栓在腳丫上,可以肯定的是腳上沒穿襪子,破棉鞋真的很破大拇指都露在外麵。兩條大腿被溫度變化自然地跟身子卷曲在一起,好讓大腿能感到腹部的一點熱氣。
天蒙蒙亮的時候耳邊就一直嘈雜著各種聲音,慢慢的從遠到近再慢慢的到遠,木輪車的吱呀聲、走路聲、扁擔的吱呀聲、孩子哭聲、老人歎息聲、大人的苛責聲,陳大福覺得自己的耳朵變得特別的靈醒。自從早上抬身看了一眼後,他自己就沒有再敢看了,就一直卷曲在草堆裏發愣。
沒有任何記憶證明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這裏,沒有工棚,沒有工地!好半天陳大福才不再期期艾艾,饑餓的感覺就好像潮水一般湧過來,恐懼慢慢地被現實打敗了。陳大福換了一個姿勢沒有馬上起身,總覺得還是草堆裏能給自己帶來安全感。
背後就是一堵土牆,醒來的時候就知道了,隻是一堵不到二米高的殘土牆,黃色的土皮都被熏黑了。土牆後麵早上還有幾個人,他們現在已經走了。昨夜裏自己在夢中聽到的哭泣聲估計也是那幾個人裏麵的女人和孩子。
離自己大約二十米不到的地方就是一條土路,坑窪不平,路麵發亮,那是太多人走過留下的痕跡。現在路上已經沒有人了,隻有遠處還有好像一家的離這裏還很遠。男人看不出年紀穿著破破爛爛的灰棉襖挑著擔子,一頭破爛棉被之類,一頭是個籮筐,籮筐裏是個帶棉帽子的大約四五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正在打瞌睡,頭一顛一顛的。男人走的不快,時不時回頭催促跟在後麵的女人和女人牽著的一個七八歲小女孩,小女孩臉上髒兮兮的,頭上的小辮也散了一隻,枯黃的頭發披散在耳邊。女人頭上圍了黑黃色的頭巾,能看到女人臉上茫然的表情還聽到小女孩的輕輕抽泣聲。
陳大福突然回過神來,自己離那一家人少說要有100多米,什麼時候自己能看清、聽到這麼遠了?連女人眼角的眼屎都能看的清楚!以前自己雖然說不近視,隻能說眼睛視力不錯,身體沒什麼特別,沒病沒痛吃的下睡得著而已,也沒受過什麼訓練,沒讀完初中就跟著村裏的包工頭進城打工了,連參加軍訓的機會都沒有過。
陳大福還是為這個發現感覺到一絲興奮,平時樂觀的性格又開始回來了,二太爺說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自己自從走出村子後就知道二太爺說的真的對!任何收獲對於自己來說都是賺到的!哪怕以後就是一無所有回村也沒啥可惜的,自己本來就是一無所有跟著老叔出去賺口飯吃。
遠處的山就看的不太清了,離得太遠太陽剛好有點刺眼。左邊不遠處有個小村子,破破爛爛的都是茅草蓋的,好多土牆都垮塌了,看起來是被遺棄的樣子。其餘都是平原一馬平川看起來是田,又沒有看見熟悉的莊稼,幹巴巴黃土一片,隻有黃土裏一道道的田埂證明那裏以前是田。
一家人慢慢地走過來了,沒注意到睡在草叢裏的陳大福。男人一臉滄桑又幹又瘦,漂了一眼路邊的草堆突然就加快了步子。陳大福一動不動目送一家人慢慢走過,再遠處的人影離的還很遠。
陳大福慢慢地爬起身來,搓了幾把手把鬆誇誇的布腰帶係緊,肚子就沒那麼餓了,雖然說自己今年才十五歲,不過已經在工地打工二年多吃的飽,身上的肌肉已經鼓起來了。在地上躲了幾下,麻木的腳慢慢地回到身上了,更顯得露在外麵的腳趾頭凍的厲害麻痛麻痛的。路邊的幾點白霜已經融化了不算太冷,比起早上剛醒過來時候暖和多了。陳大福把身上的爛棉襖緊了緊不讓寒風吹進來。
轉到土牆後麵看了看,一目了然什麼也沒有,連根草都沒有,隻有一堆火燒過的灰燼。失望地轉了一圈回到草堆處,很自然的就好像那裏是家一樣。陳大福把身上的灰塵拍了拍開始在草堆裏翻起來,先翻到一個帶麻繩背帶的竹筒,晃了一下裏麵應該是水,拔開塞子灌了一口水,撲哧一下陳大福差點噴出來,渾水還有泥漿!苦著臉用袖子抹了一把勉強咽下去口渴得到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