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ch23 尾聲(1 / 2)

塵埃落定。

晴空萬裏,好像從冗長的沉睡中蘇醒。

一隻淡藍色的小蝴蝶鑽出花葉,飛向空中,忽閃忽閃,跌跌撞撞,飄飄蕩蕩,又急轉直下俯衝向河流,浮在水麵上遊起泳來。不,它隻是停在剛巧露出水麵的木箱的尖角上,搭著順風船齊頭並進。那隻黑色的箱子穩穩的隨著水流前進。它從南方來,走了好長的路,在陰暗的下水道裏反複徘徊和碰壁,終於被衝進小河,彙入途徑今福的未羅溪,隨辛穀川的向北的支流載浮載沉。

進入城鎮後,河川再度截成溪流,不急不緩的衝刷河床岸堤。

然而,有一處河道的形狀些許古怪的凸起。貼著岸堤滑行的木箱前進受阻,擦撞數次未果。水下的箱身被一條1954年的防磁Milgauss6451勞力士結實的頂住。持續北上的水流與放棄前進的木箱幾番推擠摩擦,幹脆將它整個頂出水麵。

岸邊的舊石橋下,有人正用墨筆在舊報紙上作畫。

啟治抓握畫筆的手卻不能動。

此時他的身體裏正進行一場無聲的戰爭。北起鎮平的聖域呈閃電狀向南勾勒,剛好把都島一角也劃進去。他真的像被雷電擊中,感到深厚而綿長的波動緊密的擊打他被桎梏的細胞,像要把他擊碎了重組似的充塞微妙的痛癢感。而就在那極端的不適中,又滲透進點點滴滴的明亮。二十年來作亂腦中的噪音如今被重新梳理,融成一股。眼前豁然開朗。

“啊。”他歎息。

“……啊?”津寶連忙探頭,“少爺,怎麼啦?”

“拉。”他說。突然站起來往河沿走。

“……啊?”他家少爺是不是發出聲音了?是幻覺嗎?津寶錯愕,見少爺跳下岸堤,走進淺灘,雙手拉著一隻黑色的木箱往岸上拖。他攔他不住,又怕少爺反被箱子拖到水裏,隻好一齊把破爛撿上岸。

兩人一箱對坐無語。

箱子裏的人也在經曆聖域的擊打與重建。衰竭休止。骨骼,血液,內髒再次找到適當的位置,彼此拚接扶持,補起千瘡百孔,又組成了一個人。咯啦,他的嘴巴動了動,吐出幾顆換下來的乳牙。取而代之是成年人的健康整齊的牙齒。他被自己吵醒,耳朵裏那不存在的音樂聲停了。

想抻懶腰,身體被迫蜷縮,十分不適。他推開箱蓋。

蔚藍的天光刺目,萬裏無雲。一覺醒來,一切果然都好起來了。

冉薑姐。能見到冉薑姐!

他翻身坐起,欣喜若狂:“冉薑姐!”

不是冉薑姐。

啟治默默的看著,似乎並不吃驚。津寶的嘴巴開得老大。不得了,不得了,他家少爺這回撈到了一個活人,人家要跟咱們算賬的……那人二十來歲,暗金色的短發,赤身裸體,滿臉血汙,大眼睛炯炯有神,盯著他家少爺看啊看,然後一個挺身從箱子裏走出來了。哎呀哎呀,衣不蔽體,全裸出鏡啦。

哈比在啟治麵前蹲下,看他一臉一身的墨汙,和自己一樣髒兮兮,笑成一朵花:“哈哈,你也不是冉薑姐啊。哥哥,你是誰啊?”

啟治張張嘴,占據腦中數年的淩亂徹底煙消雲散,氣流自然的湧出,托著略顯嘶啞滯澀的聲音:“啟治。你又是誰。”

津寶震驚,狂喜,渾身是勁,撲前撲後左看右看,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撒腿往橋頭書店狂奔而去。老爺啊。說話了。他家少爺說話啦。

哈比看津寶開心,自己也樂淘淘。和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刺刺癢癢的,害他想跳下水去遊個泳。這麼棒的天氣,要是能和冉薑姐,和三哥,和大家一起玩就好了。不,天氣棒到讓他覺得就算暫時見不到麵也沒關係。見不到麵,他也不會哭了。他通過了考驗,今後也不會再哭。他要笑笑的等待大家回來。

他笑眯眯的說:“哥哥,你叫啟治呀?我叫闕春。不過因為個子矮,大家都叫我哈比。哈哈哈,現在可不矮了。哥哥叫我什麼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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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每個人都有一次倒轉時間的機會,闕春說不定並不想使用。他想去的地方是未來。雖然每個人都跟他說未來邪惡凶險。但他總覺得,“未來”這樣東西最可怕也不過是“有去無回”而已吧。即使如此,他還是想去。

他相信,隻有去了才能知道。

而不知道的東西,隻有相信。

他還不知道,鎮平已經不在了。或者說鎮平還在,組成它的人統統消失了。

一年之後,那個地方就會改名叫做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