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凝望(1 / 3)

2002年的醫院病房裏,陸正平的手指輕微地動了幾下,口中含混不清地念著“牽牽”,他醒了。

又一個春天,小嘉星跟著爸爸走進了棉布胡同70號院子。“春色滿園,爸爸你看,春聯的橫批上說得沒錯,這裏真的是春色滿園!”

小嘉星指著電視上播放的阿富汗戰爭的報道,對父親說:“那個記者好勇敢啊!”

一個小孩子,眼窩深陷,神色驚恐,站在他那失去水分和脂肪、躺在地上已經幹枯了的母親身邊,偶爾有隻禿鷲在不遠的空中盤旋。一個清晨,父親扛著槍出去,再也沒有回來。

在戰火紛飛的土地上,何驥雲用文字和鏡頭記錄那煉獄般的生活,他變得更加堅韌了,他的筆也更加鋒利了。

他離開故土,逆著人行,深入難民輸出國,危險籠罩著他,子彈時常與他擦身而過,他隨時都會帶著槍,和槍一樣無時無刻不帶在身邊的,還有一張隻有背影的照片,靜謐的夜晚,他總是抬頭望向夜空,尋找在北京見過的那顆星星,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鐵窗的後麵,住著一群空虛寂寞的人,為了讓他們能夠再次感受“人之初”的純真,司法局舉辦了一次活動,組織小學生們匿名給在押服刑犯寫信,小嘉星寫信的時候,很認真。

用作懺悔的囚室裏,身穿囚服的程非凡讀到這樣一封信。

“叔叔你好,雖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具體犯了什麼樣的錯,不過聽說可能是經濟上的事,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也許很拮據,這個詞是我新學的,是指鳥兒銜草築巢很累,就是沒有錢的意思,鳥兒為了自己的家,再辛苦,也是自己一點一滴地努力,我想所謂的鳩占鵲巢,大概就是犯罪吧。最後,我送給你一首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不順心時暫且克製自己,相信吧,快樂之日就會到來,我們的心憧憬著未來,現今總是令人悲哀,一切都是暫時的,轉瞬即逝,而那逝去的將變得可愛。’”

程非凡在信紙上工整地寫下了這樣的字:“我也曾如飛鳥般奔忙,到頭來卻是白白辛勞一場。歲月有時是寂寞的、沒有風景的旅程,在灰蒙蒙的路上,我也曾拚命反抗,可我卻連該向誰反抗都無從知曉。生活一次又一次地欺騙了我,一點也不短暫,一點也不可愛,但我仍然感謝你送給我的詩,小朋友,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走進我心裏的人,謝謝你!”

他用寥寥幾筆在信紙的後麵勾勒出一幅原野的圖案,幹淨的天空、遼闊的曠野和七彩的長虹,所有美好的色彩都隻存在於他的心裏,那個為他的畫上色的人,此刻,不在他的身邊。

冬天過去了,卻還是有些冷,遠不及那個冬天暖。有一句詩忽然映在程非凡的心上,“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

小嘉星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雨來,正當她不知該躲在哪裏避雨的時候,一把傘為她擋住了急促的雨滴,傘的木質手柄上有一道很深的刻痕。

“要往哪邊走?”到了胡同的交叉口,傘的主人低頭問道。

“直走,棉布胡同!”小嘉星清脆地回答。

他們在70號的門前停住了腳步,“警察叔叔,你怎麼啦?”小嘉星感到很奇怪,眼前這個警察怎麼一言不發地望著她家的院子,眼睛裏麵的光也變得閃動起來。

“我在這兒……把妹妹丟了……”陸正平極力控製自己,不讓聲音聽上去像是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