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五日後,一份聖職遞進山來。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尋月真人安好。
朕聞小女七公主離開東陽國後未回南風皇城,是在山中叨擾真人許久,特以此書深表歉意。
今南風勢處危急,小七身為一國之公主,理應速速回到皇城,承其公主之責,與國共擔患難。
現朕特派使者前去山中將公主接回,還請尋月真人放行。另,朕已備黃金千兩命使者一同帶往山中謝叨擾之罪,還請真人笑納。
欽此。”
使者到來之時,是尋月真人親自接迎的。彼時,歐陽雪正和李晗在後院寫字,聞聲而至時使者已經被安置下去休息了,正殿內隻剩尋月真人一人。
從尋月真人手中接過聖職,歐陽雪稍顯迷茫。
承擔責任?
她的父皇這是何意?
歐陽雪的腦子裏正是一片混沌,坐在上首的尋月真人卻已開口,言語之中盡是清明:
“南風國中早已有傳聞,東陽太子以公主作為兩國相安的條件,否則將不計後果地就南風入侵之事予以報複。
先前你父皇臨時封了個公主嫁到東陽和親,沒曾想那太子不買賬,指名道姓隻要小七兒為太子妃。
朝中大臣對此大多是持‘嫁公主平是非’的態度,你父皇似乎也是更稀罕他的珍寶江山,早先已派人暗地裏四處尋你的下落。這回估計是知道了你在我這兒,才特地修書前來要人。”
這……
聽了尋月真人的說明,歐陽雪不敢置信,她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幸虧身後的李晗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我的父皇這是,這是要拿我作為他野心的犧牲品?”
歐陽雪低聲輕語,但她說出的每一個字無不清晰地回響在在場各人的耳畔中。
沒有人去回答這個問題,也許大家都知道,其實歐陽雪心中已然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
半晌沉默,終是尋月真人開了口:“小七兒你別擔心,你如今也是有夫君的人了,我就不信你那父皇還能讓你和離再嫁不成?”
經她一提醒,歐陽雪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側臉看向了李晗的眼睛,隻見他眼底多了幾分不同往日的深邃。
一股暖流傳到身體裏,歐陽雪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的小手已經被握在了一個大手之中,令人心安無比。
兩日後,無論歐陽雪是否願意,她和李晗還是拜辭了尋月真人,坐上了馬車跟隨著使者往皇城而去。
對於李晗與歐陽雪同乘,使者的眉頭已是皺成了千溝萬壑。但拗不過小公主的意願,他便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馬車內,歐陽雪靠在李晗的身上,心中思緒萬千。
就著對前途不明的惶恐,歐陽雪想起了花樓時與李晗的初見,想起了後來宴席之上與他的再會,想起了初時他對自己百般排斥,想起了初至東陽之時他對自己的冷眼冷語;當然,李晗對她態度轉變的那一刻,對她溫聲細語的那一瞬,再到承認她的身份主動與她相伴的那一日……這種種的種種,無不曆曆在目。
“我還真不容易啊!”歐陽雪忽地笑著低語。
不過好在,現在在她身邊的這個人是心心念念許久了的那一個;無論以後如何,她,都曾擁有過……
擁著歐陽雪的李晗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透著被風掀起的紗簾,他的目光掠過了途經的土地。
聽到懷中之人似是喃喃,卻不真切,他低頭想問個清楚,隻見懷中的嫩黃色衣裙的女子已然兩眼輕闔,似是睡得香甜。
沒有太在意,李晗輕歎了口氣,理了理她鬢間的碎發,他嘴角微微勾起了笑意。
是的,他早就知道了南風皇的打算。
至少,在他同意那場稍顯倉促的婚禮前就已知道了這個消息——或者可以換個說法,那場婚禮其實是他拜托尋月真人而來的。
他不知道,倘若沒有這個天地的證明,在她父皇和他之間,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他,不敢賭。
所以當她同意了婚事的那一刻,他是欣喜的;所以縱是使者已經追到了山門前,他亦能淡然處之。
嗬嗬,他就不信,如此好麵子的南風皇會讓他的女兒和離再嫁!這可是關乎了一個國家的尊嚴。
嗬嗬……
李晗禁不住輕笑,看著懷中這個為自己跋山涉水不顧一切的女子,他挑了挑眉。
“原諒我自私這一次。”
或許你想為國盡力,但如果代價是你自己,我不允許。
“小七兒,你,是我的。”
誰也奪不走!
“好。”
李晗懷中的人忽然睜開了眼,一個明媚的聲音在車內回響,兩雙至純至淨的明眸對視著,不雜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