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九目瞪口呆。

安親王說話和做夢似的,怎麼好意思說出“一見如故”這種話的?

拖出去的一見如故麼?

如果這樣算一見如故,那當朝皇帝一見如故的人必然極多,能從宮門口排隊到城門口,再環繞整個京城繞個七百八十圈。

坊主哪知道池九和安親王的“一見如故”水分那麼大。他就算知道這裏頭有不對的地方,在場也做不到為了池九而反駁回安親王的話。

他微笑著回了一句:“這看池九的意思就是。他們都是自由來去的匠人,進出第三坊並不需要我特意同意的。”

安親王和坊主笑著客套了幾句。

池九看看安親王,再看看坊主,最後將視線轉向旁邊一聲不吭的牛大鐵和潘陽。牛大鐵心細,見池九從目瞪口呆到將視線轉向自己,立刻知道池九根本沒和安親王一見如故。

他斟酌了一下,站出來拱手行禮,開口:“池九現下跟著我在學習,如果住在安親王府,恐怕來往花費時間長,有點不方便。”

一個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的壯漢出來,出口還很有邏輯,沒和人嗆聲。蘇文拓多看了兩眼牛大鐵,卻是沒有接他的話。

安親王沒接話,坊主卻是接了:“這看池九的意思就是。”

池九當然不樂意去安親王府。

每天早上一來一回多麻煩。通校生住得再近,能有住校生近?她可喜歡每天宿舍、食堂、教室三點一線的生活,半點不想去安親王府。

她抬著頭,朝著安親王笑了笑:“殿下日常繁忙,我怎麼好意思天天去殿下那兒打擾殿下呢?”

安親王纖長的手指輕撫著茶杯壁,隻說了一句:“你前兩天在府上,可不是這麼對我說的。”

池九:“……”

在場眾人:“……”

日,這話幾個意思啊?

池九微頓之後,臉上笑容突然燦爛起來:“我覺得和殿下一起住特別好,真的。”

安親王竟然記得。

她那天去見安親王到底為什麼要穿裙子?如果說女裝是她的特殊癖好,安親王會不會相信一點,覺得她其實是個男人?

出師未捷身先死,本想藏著一輩子的性別問題,開場就麵臨掉皮。

在場眾人耳朵豎起,神情微妙,對“前兩天”安親王府上發生的事情充滿了興趣。他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偷偷用眼眸餘光看著池九和安親王。

刺激。

帶勁。

牛大鐵站在原地,僵了半響,轉頭詭異看向自己帶著的小家夥,眼神內充滿了“小兄弟你咋回事”的意思。池九能怎麼解釋?她隻能說出一句:“這事說來話長。”

牛大鐵對此表示:“那等下我們長話短說。”

池九麵上不顯,乖乖點了頭。

唉,要愁一下如何在不暴露自己性別的情況下,給師兄解釋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和安親王有瓜葛?她自己都想知道答案。

蘇文拓聽見池九同意了,微側頭吩咐身旁祥順:“等下幫池九理了東西,一並送到府上去。”

祥順應聲。

門口匆匆走進一個人,正是先前在外頭負責問池九他們話的官老爺。他一踏進門,喜笑顏開朝著前方安親王行禮:“原來是殿下親至。”

蘇文拓對宣傑並不在意,站起身來:“不必客氣。我與坊主商量了一下這事,你們處理了就成。”

他帶上祥順往前外走兩步,停下對著池九開口:“走了,讓祥順替你整東西去。”

池九本來還想留下對牛大鐵“長話短說”的,誰想安親王想一出是一出,當場打算把她帶走。池九生怕這種大人物想一出是一出,忙朝著坊主和自家師兄行禮:“池九先行告退。牛師兄,我回頭跟你解釋。”

牛大鐵麵無表情揮手,讓池九趕緊麻溜走人。他沒想到自己這個才領進門的小師弟背景如此複雜,靠山如此厲害。

潘陽等牛大鐵走回他身邊,終於沒忍住說了一句:“哎,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個可厲害得喲。”他依舊維持著自己的陰陽怪氣,不管池九有沒有背景都一個態度。

牛大鐵本來心情挺複雜,聽到這話突然就意外想通了。

池九再怎麼複雜,厲害就完事了。

這回事情下來,宣傑必然會離開第三坊,平工力憑白變成第四,光薑家一個小崽子進前五可不夠。既然池九有了背景,那接下去隻要她有實力,進入前五也不是不可能。

牛大鐵陷入沉思。

作為第三坊同級中的第一,牛大鐵並不希望平工力這樣勢力的人太過往前。

全程作壁上觀的朱則軒見人走了,微低頭看向至今還沒從地上起來的宣傑。他想了想,親自上前將人扶起來,交代了一聲:“出第三坊後要是沒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可以來找我。”

宣傑抬頭,眼眶通紅:“謝朱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