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獵豹似的瘦削人影在茂密的樹叢中箭步疾奔,兩旁伸出來的樹枝和藤條,劈裏啪啦地蹭刮著鄭安國身上的作戰服,戰鬥攜行具,水壺和槍支等物件。
他右手揮舞著一把軍用砍刀,忽而下劈一刀,忽而上撩一刀,麵前那些阻擋他前進步伐的枝葉,連同那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盤纏糾結不清的荊藤,給他斬了個七零八落。
可是無論他的刀勢怎麼的迅猛,下手怎麼的狠辣無情,它們就像怒海中卷起的波浪一般,砍掉一波立馬又上來一波,根本揮之不去,怎麼也砍不絕。
尤其是一些邊緣鋒利的葉子和荊藤,抽打在他臉頰上,有如鞭子似的,他隻覺得肌肉痛得火辣辣的,而地下厚厚的枯枝敗葉,帶刺的雜木被他腳上的一雙傘兵翻毛皮靴無情地踩來踏去。
從全身毛孔中泌出的汗水濕透了他裏層的78式襯衣,將他的背和襯衣牢牢地粘貼在一起,他額頭和臉頰上熱汗長流,腮幫更是汗如雨滴,整個人跟剛從溫泉裏撈出來的沒什麼兩樣。
過去的十多天當中,他幾乎天天與追蹤搜捕他的數百安南特工隊員和民兵捉迷藏,玩獵殺遊戲,沒有一刻能安寧。
火爆的槍戰,你追我逃的亡命狂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仿佛無情冷血的奴隸主那般殘酷地壓榨著他的體力體能。
不然,他就可以憑借他自幼苦練出來的少林輕身術和翻騰術,如猿猴一樣借助樹枝彈力和藤條,從這棵樹躥到那棵樹,從東邊的樹枝上飛蕩到西邊的樹腰上,翻騰跳躍,完全不需要走地麵。
現在他身心已是相當疲憊,但他卻一刻不敢停留,因為敵方的大批特工隊員,步兵,還有民兵,輪流換班,不分晝夜對他窮追不舍,令他找個棲身之所睡上兩三個小時都難做到。
他是一頭厲害無比的猛虎,敵軍是一群耐性韌性很強的狼,雖然單兵戰鬥實力與他差之千裏,但再凶猛厲辣的虎也架不住一大群的狼,眾寡懸殃可以想見,因此,他隻能打打藏藏,東奔西逃,同比他多出數百倍的敵軍糾纏不休。
樹木漸漸變得稀落,地勢越來越低緩,他的視野也越發開闊起來,跑著跑著,透過稀稀疏疏的枝葉,可以清楚地望見前方聳立著一座山峰。
他站在這邊山包上,縱目搜視著對麵那邊的山峰,電炬似的目光由上直下,從遠而近,一寸一寸,慢慢地往回挪移。
對麵披著翠綠毯子的山峰與他這邊的小山包之間,隔著一片穀地,一條小溪貫穿於壩子中間,溪流的兩岸野草瘋長,雜木叢生,一眼望去,蔥蔥鬱鬱的,煞是養眼。
他來回地搜索著穀地裏的草草木木,綠得那麼寧靜,那麼祥和,那麼溫馨,哪兒有什麼可疑的情況。
右手袖子抹了幾把臉上的熱汗,他脫下背後的78式碎石迷彩背包,丟到地下,然後靠在身旁的一棵樹幹上,大口地喘著粗氣,右手卻始終搭在右腰的五四手槍槍柄上,兩隻耳朵高高地豎立起來,察聽著周圍的動靜。
喘息兩三分鍾後,他確認周圍已無異常情狀,索性取下左右兩肩上掛的AK-47衝鋒槍和64式微聲衝鋒槍,靠在背包上,然後雙腿交叉盤坐在大樹底下,上好膛的五四手槍擱在右手就能抓得到的位置,隨即學著少林武僧的樣子,席地打坐,運氣調息。
稍事調息幾分鍾,他感覺心跳平穩了許多,呼吸一下比一下均勻,腰身四肢也沒有剛才那麼酸麻僵痛了。
於是他起身,從背包裏取出SVD狙擊步槍上卸下來的PSO-1瞄準鏡,蹲在山頂端線上,左手揉了揉腫脹的眼皮,右手把瞄準鏡湊到右眼跟前,仔細搜索山下的穀地,看看有沒有可能隱藏著敵情。
鄭安國是中國西南軍區直屬偵察大隊的副連長,十幾天前,他率領一支精幹的小分隊,滲透到安南北部叢林裏的敵軍後勤基地,營救被敵軍特工人員綁架的軍區首長,任務順利達成後,一路上遭到敵軍的追殺截擊,一名戰士英勇犧牲,其他戰士幾乎個個掛彩。
為了軍區首長的安全,也為了小分隊的戰士們能夠安全撤回去,他斷然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引開追兵,從而跟比他多出數百倍的敵軍上演了這麼多天的叢林追獵遊戲。
他孤身隻影,沒有任何依靠和支援,因此,不敢有絲毫的鬆懈,通過前麵十幾天與敵人的生死較量,他早已看出,敵軍的單兵戰鬥力雖然比不上他,但是他們很善於叢林追蹤搜索。
特別是那支綽號“變色龍”的特工部隊,士兵大多數實戰經驗豐富,是他很難纏的對手。
溪流兩邊岸上,山腳下的草叢幾乎有一人深,他一尺一尺,從左往右反複地察看。
此刻,穀地裏起了點風,深草隨風搖搖曳曳,他觀察得更加用心了,隻見密密麻麻的茅草都是從根部開始擺蕩的,沒有出現不規則左右倒伏,前後亂晃悠的現象,也就是說穀地裏沒有敵人埋伏的征兆和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