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白石回想羅丹心向自己和胡寬發出警報後的那段日子中，小陽和小月的表現和往常一樣，甚至更加活潑外向，自己絲毫沒有起疑。
有一刹那恐懼填滿了王白石的內心，如果不及時阻止，江北市這座人口千萬的城市將會變成一座骷髏城！
如同心髒被揪住了一般，焦慮，無助，恐懼，壓抑，不知所措，王白石拇指揉搓右手食指上的【刺痛指環】，純粹的痛將他的大腦刺醒——
壞情緒對於改變現狀毫無用處，冷靜，冷靜...
王白石大腦重新運轉起來，直覺告訴他，這並非最壞的消息，因為這解釋不了剛剛穆雨的痛哭。
以王白石對穆雨的了解，穆雨沒有一刻悲天憫人的聖母心，有十二萬人被骷髏巫妖殺死她會憤怒，會行動起來，但絕不會痛哭著向自己暴露脆弱的一麵。
難道說...
“我可以繼續問嗎？”
“問吧。”
“你說的‘幹擾’是什麼？”
穆雨曾經在調查小月和小陽的事情的時候，將兩人分置於兩間空屋中，很久後才帶著自己進去。
她對這樣做的解釋是排斥“幹擾”...
在王白石聽來，就是排除骷髏氣息上的“幹擾”，也就是在場還有其他人存在骷髏巫妖的氣息。
當然這可以理解為穆雨擔心小月和小陽兩人中隻有一人是骷髏巫妖的傀儡，如果兩人呆在一起的話沒有辦法分辨這氣息究竟源自於誰。
可是...
她隨後隻讓自己進屋幫助處理，而非同行的楚萌萌和賴小正...
而且，將自己單獨約出來這件事，明明可以在屋中說，沒有如此隱蔽曲折，因為在場除了賴小正之外，沒有誰的聽覺可以穿透牆壁，除非是因為...
因為穆雨懷疑楚萌萌和賴小正也變成了...
穆雨兩隻無神的眼睛的眼角又有一股股的淚水流出，她的表情依舊木然，道：
“你猜的沒錯，我當時說的‘幹擾’，就是說的他們...”
“你是說，你在楚萌萌和賴小正身上也感受到了骷髏巫妖的氣息？”
穆雨緊緊抿著嘴巴，沒有說話，隻是用力點著頭，淚花從眼眶中被甩出，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
“可是，穆雨，你有沒有想過，有骷髏巫妖的氣息也不一定就是骷髏巫妖的傀儡。”
“賴小正和楚萌萌前段時間在西郊巡邏，在中途說不定和骷髏巫妖的傀儡戰鬥過。”
“如果被骷髏巫妖的傀儡穿透了血肉，在短時間內也是會殘留那種氣息的。”
穆雨抹了把眼淚，將情緒壓製下來，搖搖頭道：
“不，不不...”
“我一開始也是這樣認為的，我在從側麵提起這件事，他們的解釋和你一樣，在西郊和骷髏傀儡戰鬥，受了重傷，身上才有股奇怪的氣息。”
“可是，你看這個...”穆雨從懷中掏出一個筆記本，遞給王白石。
王白石困惑皺眉，接過筆記本，掀開封麵，上麵寫著韓陽兩個字。
粗略的一番，這是地精韓陽的筆記本？
邊緣有被火燒黑的痕跡，又有些濕漉漉的皺起。
王白石翻到最新寫的幾頁，麵露尷尬，其中以韓陽的口吻記錄了自己起床前抽自己嘴巴，和羅丹心關係不清不楚還教她豔舞。
之後還有自己送給小月發卡的事情，於是懷疑自己作為第三者介入是導致小月最近行為奇怪的原因。
穆雨伸手指向最新一頁的最後一句話。
伴著月光，獸人的豎瞳張開，用夜視能力看到了那句話——
【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每天都要掌握小月和王白石的動向，並將他們的醜行記錄下來，最後甩到他們臉上，讓他們身敗名裂！】
穆雨又向後翻了一頁，之後便不再有日記了，隻是白紙一張。
按理說，即使再沒有毅力的人，立下一個“從今天開始，每天都...”的誓願之後，都不會從次日就放棄掉，除非發生了什麼意外...比如死掉...
可是，這日記也隻能證明小陽從那天之後變成了骷髏傀儡，並不能說明有關楚萌萌和賴小正的任何事情啊...
穆雨似是看出王白石的困惑，道：
“這日記並不是我找出來的，而是我們三人在小陽的屋中搜查的時候，楚萌萌和賴小正找出來的。”
“他們並沒有告訴我筆記的存在，但是我當時已經偷偷注意到他們好像找到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我當時沒有戳破他們，隻是和上官楠要求將小月和小陽帶到兩間無人的辦公室中。”
“一路上，我走在前麵，楚萌萌和賴小正走在後麵，可是他們沒有想到，我在眼睛前方立了一塊極小的半透明冰晶，我通過冰晶的反射可以看清他們的一舉一動。”
“就這樣，我眼睜睜看著賴小正在路過一扇窗子的時候，將一本筆記拋了下去，同時楚萌萌使用精靈火將筆記包住。他們想要讓這本筆記在空中化作飛灰。”
“我當時急忙使用冰法，將包裹著精靈火的筆記內側嵌入一層冰霜，將筆記保存下來。”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楚萌萌和賴小正為什麼要毀掉這個東西，我甚至都沒有看清這究竟是什麼，但是我還是這樣做了，他們瞞著我做的事情一定是壞事。”
“晚上的時候，我回到磐石大廈外側，在一片綠化帶中找到了被冰塊包裹的這本筆記本，才知道它是日記。”
“起初我感覺沒什麼，這隻是記錄著韓陽的日常，當然其中也記錄著你的窘事。”講到這裏，穆雨嘴角輕輕向上勾起，淡淡一笑：
“當時我還送了一口氣呢，因為我以為賴小正和楚萌萌是為了估計到你的麵子，才想要偷偷將這本筆記毀掉。”
隨後，穆雨語氣一轉，重新黯淡低沉：
“可是，知道我看到了最後一頁的最後一句話，這本筆記明明就是韓陽已死，並且已經被轉化成骷髏傀儡的證據，楚萌萌和賴小正即使再顧忌你的麵子，也不會分不清輕重緩急，將這麼關鍵的日記燒掉。”
“他們這樣做的目的隻有一個，毀掉筆記，保護那兩個骷髏傀儡不受懷疑...”
講到這裏，穆雨又重新哽咽了起來，事情已經很清楚了，至於楚萌萌和賴小正為什麼要保護小月和小陽不暴露，隻能是因為，他們本身也是...
骷髏傀儡。
王白石停留站立在原地許久不語，心中刺痛，卻不知如何去發泄釋放。
其實自己早就該想到，其實自己一直在故意忽略，在騙自己...
在江小池托給自己的那個夢中，楚萌萌和賴小正的身體就已經被骷髏巫妖的白骨長矛所貫穿...
可是自己一直存有僥幸——
萬一呢...
萬一那隻是陰影的錯位呢，萬一那是“噩夢化”後的記憶呢，萬一那就是一場夢而非江小池的托夢來的記憶碎片呢...
仿佛多找一些萬一，找到一萬個萬一加起來，就能湊成那個自己想要但是並不存在的現實。
可是，現實就是現實啊...
王白石低頭，見到自己和穆雨的腳尖之間的地麵上，又是啪嗒啪嗒點點滴落的液體，將土地浸成一個個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