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棟單身公寓四樓的一個窗戶猛的被推開,伸出一個腦袋,準確點兒說是一個頭發雜亂的像一堆許久沒修的雜草似的腦袋,讓人根本看不出是正臉兒還是後腦勺。定了幾秒種後,這個腦袋猛的仰起來,好像在拚命的要把黑夜裏的空氣全部吸進肺裏,這時候從長發縫隙可以隱約看到一張清秀有餘而英俊不足的臉,細直的眉毛緊鎖,下麵是一雙掛著眼屎的朦朧著的小眼睛,鼻子皺著,嘴唇緊閉著,還算有棱有角的臉頰上嵌著青虛虛的胡渣。。。這個腦袋的這個姿勢維持了十幾秒鍾,五官突然舒展開,眼睛瞪得溜圓,象是從腳底板提起來氣,一直到腹腔、肚子、胸腔,喉嚨。。。。。一聲歇斯底裏撕心裂肺的喊聲從嗓子眼裏竄出來,整個腦袋也好像猛地往上一竄……。

“穀大華你個王八蛋!~~咳~咳~~~”

這個腦袋的主人叫劉源,27歲,東北人,卻沒長出一點東北大漢的氣質和身板,一米七多點兒的個,“扔東北人堆兒裏算得上殘廢。”這是朋友們拿他逗悶子的時候用得最多的一句話。劉源在一家財經類雜誌社做編輯,工作拚命而業績平平。這座城市大的沒邊兒,他的收入也隻夠勉強在這座城市的夾縫裏生存著,餓不死撐不著,沒積蓄倒也沒負擔。劉源有個女朋友,叫吳小艾,25歲,是一家小廣告公司的銷售,家庭條件不好,學曆不高但不安於現狀,總覺得自己不應該是個小打工者而應該是個有錢有閑的小女人,以遛狗和刷卡為生。不過,這也隻是她經常做的夢而已,更多的還是向現實妥協,每天鬧鍾一響拎起淘寶上買的包去擠公交。

劉源和吳小艾認識一年半了,一個月前,就是劉源變成雜草的一個月前,吳小艾給劉源發了一條短信後就消失了,從劉源身邊消失了,所有的聯係方式都不見了。短信的內容極其簡單,就五個字加一個標點符號,“照顧好自己!”然後就biu的一下就不見了。大家都很著急,其實隻有劉源是真著急,其他人都是跟著急一下,然後就各忙各的了,在這座城市裏,人情味隻屬於很小很小的圈子裏才有。吳小艾不見了三天後劉源報了警,六天後劉源在一個咖啡館裏看到一個疑似吳小艾的女人,隻是花枝招展,劉源瀕臨崩潰,十一天後劉源知道了吳小艾住穀大華家了,而穀大華和劉源之間的關係是讓劉源徹底崩潰的原因。

穀大華,比劉源小兩歲,小時候劉源的爸爸離開劉源母親娶了一個南方女人,生下了男孩隨了那個女人姓穀,就是穀大華。後來南方女人繼承了娘家一個不小的公司,之後,全家搬到這座大城市生活,穀大華這種從小就不缺吃穿的富家子弟,整天以吃喝玩樂為生。在這一座城市裏,如果拋開其他的,劉源和穀大華無論從血緣上還是距離上,都是最近的。

在吳小艾這件事情之前,劉源和穀大華的私交還算不錯。因為在穀大華頭腦發熱的時候劉源可以一瓢涼水澆醒他,而在劉源的經濟問題上,穀大華充當了他的提款機。劉源也不客氣,本著對他爸的那點憎恨,他花穀大華的錢也理直氣壯。但他也是隻有確實需要錢的時候才去找穀大華,畢竟劉源身上還殘存著一點文人的酸骨氣。

吳小艾住穀大華家這件事純屬意外,連穀大華都很無奈。一是因為穀大華壓根兒就不知道劉源和吳小艾的關係,二是因為,吳小艾是強行搬到穀大華家的。這件事要從劉源收到吳小艾短信的前兩天說起……。。

一個月前,一個清晨。

穀大華開著他那輛花裏胡哨的大切諾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溜達,在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吳小艾從左邊遠處跑過來想搶在綠燈變紅之前過馬路,腦後隨意紮的一個馬尾一甩一甩的,穿著灰色的職業裝和白襯衫,手裏拿著個啃了一半的雞蛋煎餅,一看就是某個公司的小職員趕時間去上班。吳小艾的打扮算不上時尚,可眉清目秀卻在一堆濃妝豔抹中顯得很是紮眼,穀大華扭著臉多看了兩眼,一時忘了燈已經變綠了,當他回過神來一腳油衝出去的時候,吳小艾正慌裏慌張的衝到了馬路中間,被穀大華猛的一衝出去嚇了一跳,愣在了斑馬線中間,手裏的煎餅也掉在地上,眼神憤怒的看著車裏的穀大華。後麵的車嘀嘀嘀的按著喇叭催促著,依穀大華的脾氣,伸出頭應該喊的是“讓開!”可這次伸出頭去,嘴裏喊出來的卻是“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