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後的這一時期,是我國生物製品發展的第三個高峰期,也是三座高峰中最高的一座山峰。解脫了“左”的桎梏的生物製品行業的科學家和工程師們,長期被壓抑的正能量像火山一樣噴發出來,在追趕和超越的路上向前奔跑,甚至拚著老命奉獻著自己的力量。
令人窒息的“文革”終於結束,冬天過去,春天來了。這是打倒“四人幫”帶來的春天,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帶來的春天。在這個春天裏,黨和國家的工作重點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恢複了。隨著撥亂反正,肅清“左”的影響的鼓點,知識分子政策一步步落實,被錯劃成“右派”的人平反了,檔案中的錯誤結論被清理出來,一風吹了,戴在他們身上的枷鎖被砸得粉碎。在“文革”中被廢棄的學術和專業技術職稱製度、學術委員會製度、獎金製度等得以恢複。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心情舒暢、揚眉吐氣了,該挺起腰板,抖擻精神,伸開雙臂擁抱科學的春天了!
生物製品行業是所謂“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特別是高級知識分子比較集中。曾幾何時,這條戰線是“思想改造”的重點,如今成為思想解放的前哨陣地之一,是率先走向世界的行業之一。
“山中才七日,世上已千年。”改革開放,國門打開,睜眼看世界。很多人是第一次出國,就像《紅樓夢》中的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第一眼看到的是什麼呢?是發達國家的富有和繁華,是街道上多如過江之鯽的小汽車,是城市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和郊區環境優雅的小別墅……賓館的房間裏,居然還有冰箱。冰箱裏放著什麼呢?打開看看,哦!裏麵裝著洋酒、可樂等各種飲料和小吃,但這不是為中國人準備的,因為這是要付費的,中國人口袋裏沒錢,連一杯咖啡也喝不起。上海所研究員童葵塘在《回憶錄》(手寫本)中寫道:“1988年赴日本京都參加國際幹擾素年會……由於代表團的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出國,都很興奮……日本人表麵上對客人很禮貌,像賓館裏麵的服務員見你出入就鞠躬問好,但一有利害衝突就很凶狠。譬如我住的客房內有一隻冰箱,當時國內賓館房間裏還很少見,我好奇地打開冰箱門,見裏麵有可口可樂就拿出一瓶看了看,我知道這是要花錢買的,就放回冰箱。開完會準備回國,在辦理退房交費手續時,硬說我用了一瓶可樂,要收費。我堅決否認,說‘根本沒有喝過可樂’。那個服務員就沉下臉,凶狠狠地說:‘我們有記錄!’我怎麼否認他們也不相信,態度十分惡劣。我要他們一起去房間的冰箱中查,結果證明我確實沒有消費過,錢不收了,但他們沒有道歉。”受此等冤枉氣的事多了,且不去管它,我們要看的是科技。發達國家生物製品的科研、生產單位的儀器、設備之先進,許多東西是我們過去見所未見、甚至聞所未聞的。比如,他們的疫苗生產用的是工業化的生產線,從原料到產品直到接種的全過程都必須符合GMP(生產質量管理規範)標準,而我國當時還基本停留手工作業的水平上,生產標準還沒有與國際接軌,所以WHO的專家說:“中國生產的疫苗隻能在中國銷售”……麵對我國與發達國家在經濟上、科技上的巨大差距和各方麵的誘惑,有的人迷茫了,“黃鶴一去不複返”了,有的人卻反而被激發出更大的雄心壯誌。
這種雄心壯誌是建立在實事求是的科學態度上的,而不是像“大躍進”時那樣關門喊出的“超英趕美”的盲目口號。正視差距、承認差距是實事求是,通過努力奮鬥縮短差距,迎頭趕上,爭取超越也是實事求是。
回想我國生物製品行業發展進程,應該說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與西方國家的差距並不太大,在科技含量上甚至可以說基本是同步的。那時的疫苗製作大都用的是天然培養基,世界如此,我國也如此;細胞組織培養基、傳代細胞培養基在國外剛出現,我們就緊跟上來了,差距也不過3—5年。真正把差距拉大是在“文革”期間,這一期間正是世界科學技術蓬勃發展的時期,而我們卻在搞內亂,耽誤了,如70年代中期國外就有了單克隆抗體、人工重組幹擾素,正在研究基因重組疫苗,我們隻能在遲到的外刊中眼睜睜地看著人家往前走,眼看著差距越來越大,我們卻隻能幹著急,想學沒法學,想趕沒法趕。改革開放後,我們想學可以出國去學了,想趕知道怎麼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