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折阿折!安昀!在不在!我是遲棠!”遲棠猛拍大門,高聲喊道。
“來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幹嘛啊。”聶安昀不耐煩的說道。
遲棠見到聶安昀趕忙雙手按住她的肩膀,急促的說道:“我聽到我父親說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我可能明天就要和姑姑走了。你們也快走吧。”
聶安昀見遲棠這麼著急,自己又被抓住了肩膀,一時間也有點慌了,臉上微紅,咬唇說道,“你先放開我,慢慢說,我相信你。”遲棠這才一五一十的和聶安昀說完,從回家到和老人聊完天一直到跑來這裏。
“阿折呢?”
“我們回來的時候發現家裏的藥材不夠了,他說盡早弄完就出去了,應該也快回來了。”聶安昀緩緩說道。
聶安昀是阿折爺爺撿回來的,據說是阿折的爺爺有一天去山裏采藥尋到的,不過應該落下了病根,於是從小就被阿折的爺爺喂各種藥材,直到有一天阿折的爺爺突然失蹤,兩個小孩在山裏生活不下去,一直往南走,走到一個有人煙的地方,這才被帶到這裏。阿折平時做一些給先生整理書籍的活,包括街坊鄰居有什麼大事小情都給他做才維持生計,至於聶安昀...雖然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不過阿折知道爺爺每次都要給她吃各種藥,於是執意不讓她做什麼事情,儼然當成了親妹妹。阿折爺爺消失的很突然,隻留下了一個畫冊,上麵畫著各種植物,阿折起先也問過這裏的郎中,郎中說這些藥草大多都是北方特別稀奇的藥草,自己隻會正常用藥看病,不太明白,而且阿折爺爺並沒有做什麼特殊備注,阿折知道這個畫冊定是特別重要,隻得藏起來。
阿折也和聶安昀去看過病,郎中隻是連連稱奇,說從未看過如此氣血旺盛之人,更何況是個女孩,在得知聶安昀有病後更是連連擺手,斷言不可能,奈何阿折執著,醫生隻得開點溫養身體的中藥應付這個固執的小孩子。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孩子,日複一日的堅持做了下去。
“來了……?”阿折背著一個藥筐,手裏握著柴刀,腰上別著小鏟子。
阿折是個話很少的人,有時候甚至完全察覺不到他的存在,但是整個人不覺的冷厲,而是那種從骨子裏表現出來的沉默,像是懸崖上一顆筆直的樹,風來了就沉默的望著,雨來了就隱忍的淋著,他不能動,下麵還有棵叫做聶安昀的小草。隻能說那次沒有長輩的南下可能讓他吃了不少的苦,長了不少的經驗,懂得了很多道理,可能這之中包括了言多必失等等,所以他選擇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求老天爺忽視這個孩子,少降下些磨難。
阿折邊收拾帶回來的東西邊聽遲棠講完了這個事情,然後緩緩說道。
“有點難。”阿折皺著眉,緩緩說道。
遲棠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
聶安昀走了過來說道:“遲棠,從這裏到最近的臨富,步行要很久。另外...官路要過路費,山路會遇到土匪,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錢。好了,別難過,萬一消息都是假的呢,我們不會有事的。你快回去吧,早點休息,明天好上路。”說完聶安昀眨了眨眼睛。
“嗯。”阿折也輕聲答應著,遞給一個讓遲棠不用擔心的眼神。
遲棠苦笑一聲,好像有點弄懂了那個爺爺和自己說的話,什麼叫有人錦衣玉食問一日何不三餐,自己也在犯這樣的蠢,自己可以乘著姑姑的馬車回臨富,就去問兩個無依無靠的同齡人為什麼不走呢。
“對不起...我這就走。”遲棠苦笑一聲,神色落寞。
“遲...遲棠”聶安昀突然喚了一聲,遲棠一怔,回過頭來,“不會有什麼事的對吧,你還會回來的對嗎?畢竟叔叔還在這裏...”
遲棠突然覺得心裏一揪,像是被人打中了鼻子一樣,那種猛然上頭的酸澀感忽然讓他不知所措起來。“那...那當然了,你還欠我一次替罰呢...”遲棠說完不敢再說,男子漢大丈夫是不能掉眼淚的。甚至他連頭都不敢回,他能想象到說話的人的那個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眸子裏發著點點的光。
“哼,記得清楚著咧,一次不讓人討厭夠你吹一輩子...”聶安昀憤憤的說著,最後竟然噗嗤一下樂了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麼笑,遲棠也撓撓頭,覺得尷尬的氛圍緩和了很多。
“真走了。”
“快點吧,也沒留你...”
聶安昀淺淺的笑著,回想起那一天。
阿折曾替她抓過一隻小白兔養著,後來有一天兔子突然死了,聶安昀很難過的抱著兔子嚎啕大哭,漸漸地哭累了,累到不行,就睡著了,不知為何,兔子第二天又活蹦亂跳的好了,用頭拱醒了聶安昀。然而聶安昀也忘了完成老師的作業,硬著頭皮膽戰心驚的去了學堂。就當快查到自己的時候,突然從後麵伸出來一隻手遞過來了作業,聶安昀連忙將作業收在木桌下,等著老師過來才裝模作樣的拿出來,像是無聲的暗示這是自己的作業,沒想到竟然過關了,當然,聶安昀既然過關了肯定就有個人沒過關,那個人讓聶安昀萬萬沒想到,就是遲棠。看著大發雷霆的老師唾沫橫飛的指責,聶安昀在座位上如坐針氈,仿佛老師說的每句話都像鼓點一樣打在她的心上,於是她整個人都在極度內疚想承認和極度害怕不想承認之間瘋狂搖擺,這時有個人幫了她一下,那個人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順便點頭哈腰的把門帶上了,她不用做選擇了,如此正好。於是整整一上午聶安昀都覺得一點心思都沒在老師講的內容身上,心亂如麻,一到中午就迫不及待的衝了出去,終於在學堂背坡的那個山包的樹下找到了那個身影,雙手枕在頭後,背靠著大樹躺著,翹著二郎腿,好似一幅隱居仙人怡然自得的畫。聶安昀手指在身前攪著,躊躇著,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隻覺得自己臉上發燙,也恨這個小子做事唐突,又讓自己無可奈何。終於走了他的麵前,卻發現遲棠正安靜的睡著,頭發輕輕垂落在額頭上,被風吹了又吹,整個人幹淨而靜謐,嘴角還勾著淡淡的微笑。聶安昀突然覺得,他好像也沒很煩人了。鬼使神差的,她俯身湊近遲棠,也想靠在這個大樹旁,心裏卻安慰著自己隻是想看看究竟這棵樹有什麼魔力,能讓這麼淘氣的男孩也能安靜下來,隻是她剛剛坐下靠在樹旁,遲棠卻長長伸了個懶腰,“你欠我一次替罰...”果然,他還是很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