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看到一個大美人從箱子裏頭跳出來,是什麼感覺?不管你們怎麼想吧,反正袁逢山是挺發愁的。
無論是風塵女子也好,哪位鄉紳的舊情人也罷,袁逢山都可以不在意。巴安知府送給他,無非就是官場上的逢場作戲罷了。袁逢山行伍出身,對這種東西雖然不耐,但也知道是早晚避免不了的。
可現在這是什麼情況?袁逢山很想知道,這到底是巴安知府一個人的意思,還是有趙爾豐的影子在裏麵。
“素絹姑娘,這不好吧?”袁逢山倚著桌子站著,笑吟吟的看著素絹,“您好歹是報春樓的頭牌,就這麼被人裝到箱子裏,送到我的府上。這豈不委屈啊?”
素絹輕輕一笑,高抬玉足,從箱內邁了出來,說道:“喲,瞧您這話說的。誰不知道您袁大將軍是什麼人呐?堂堂的川滇邊務大臣。在這一畝三分地上,誰敢跟您叫屈啊?若小女子不是報春樓的頭牌,就是想巴結您,都還巴結不上呢!”
素絹說著,離得越來越近。一隻蔥白似的柔弱小手,搭到袁逢山的肩頭。袁逢山不自覺地站直了身子,胸口被素絹用身體磨來磨去,讓他不得不攥了攥拳頭,警告自己清醒點。
這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女人。但同時,有誘惑力的東西,往往都是有毒的。
“素絹姑娘,要在本府過中秋嗎?”袁逢山明知故問。
“袁大將軍不歡迎我?”素絹的笑容綻開,睫毛輕輕抖動,“可是,您不要素絹服侍,素絹沒法向大人交代呢。”
“禮物”抬進了袁府,再推出去,那是絕不可能的。因為那無疑是在打巴安知府的臉,告訴人家,老子不喜歡你送的東西,你小子沒戲了。
中秋佳節,照例府中會有晚宴。
袁逢山點了個本地的戲班子唱兩出戲,闔府上下掛滿了花燈,四處熱熱鬧鬧。
但晚宴的餐桌上,氣氛,卻並不讓人那麼愉快。
當天,烏日娜見到素絹的時候,臉色就不大好。但也僅僅是那一瞬間的事情而已,當袁逢山再一次看向她的時候,她便已經換上了平時那副暖洋洋的笑容。
沒錯,她從小被父母指腹為婚,打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注定了,隻要她是個女孩子,就會是袁逢山的妻子。她的丈夫,是朝中首屈一指的旗人將軍,是川邊廣袤土地上的最高統治者。不管願不願意,他都不會隻娶自己一個。那麼,把不開心寫在臉上又有什麼用呢?無非是讓袁逢山疏遠她而已。
烏日娜若是能表現得小氣一點兒,袁逢山還可以安慰一下自己。但越是表現成這樣,就越是覺得心裏頭不舒服啊。
一頓飯吃得別別扭扭,除了袁祖廷之外,這桌邊似乎誰的心情都不好。
“三爺爺,您不開心?”袁祖廷敏感的覺察到了桌上的氛圍不對,抬起頭,歪著腦袋問袁逢山。
袁逢山笑了笑安慰他,“沒有,沒有。祖廷,今天過節,玩玩無所謂。但明天要好好讀書,知道嗎?”
袁祖廷一點頭,“知道了,三爺爺!”
雖然沒有得到袁逢山正麵的回答,但袁祖廷的小腦袋裏,自有他自己的一番想法。
袁逢山跟烏日娜感情很好,所以惹著他的不會是烏日娜。袁雅芳向來沉默寡言,也不愛笑,雖然不怎麼招人喜歡,但是袁逢山對她,也不可謂不疼愛,所以也不會是她。雖然袁祖廷在父親身亡之後,一直對母親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遠和敵意,但是今天,他也可以確定,不是自己的母親惹到了三爺爺。
那麼就隻剩下一個人了。可憐素絹剛入府中,連名分都沒有一個,就被袁家的小少爺給定義為了敵人的範疇。小孩子的眼睛和感覺是最敏感的。袁逢山之所以不開心,就是因為這個來曆還不清楚的素絹。
晚飯後,袁逢山照舊去附近的軍營轉了兩圈。可能是由於中秋佳節,怕打擾了手下的兵將過節的心情的緣故,他今天沒轉多久,便徑直回了自己的府中。剛進了臥房,就往躺椅上一仰,閉著眼睛,一言不發了。
“良翰……你……你怎麼了?不舒服?”烏日娜見了他,是真的有些疑惑。
白天才收了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兒,晚上回來,連看都不去看人家一下嗎?烏日娜可是知道的,袁逢山命人清出了一個小院兒,給素絹居住。這便算是收下了,可收下是收下的,對人家不聞不問,這算是什麼意思呢?素絹房中的燈一直亮著,袁逢山是何等聰明?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人家點燈耗蠟,到底在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