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忌，我不恨你了，早就不恨了，之前隻是因為對你有過期待，你負了我，我覺得難過。可是仔細想想，你也不是全然沒在乎過我，隻是你的人生裏有太多重要的東西排在我前頭，可以讓你放棄我。”
蘇忌側眼看了下薑翊：“抱歉。”
“抱歉你沒有選我做你人生裏最重要的？別開玩笑了，你是蘇忌。”薑翊沒有看蘇忌，“你的人生最重要的，隻該是你自己。”
“你知道我今日叫你來，是什麼事，還肯來，想必是因為你也是這樣想的吧？”蘇忌微笑了一下，“我這一生沒有輸過，若是輸在容遲手中，成王敗寇，我在史書中的聲名便是徹底毀了，這比千刀萬剮了我還要可怖……”
“你請我來，是要我動手殺你，我在史書上背負罵名，而你，依舊是算無遺策的蘇公子，卻為了舊情和愧疚，死在了之前未婚妻的手中。”薑翊嘴角有些僵硬，“今日往後，怕我就是形同褒姒妲己的狐狸精了，你也真是抬舉我。”
她回味了一下，覺得更想笑了：“真是沒料到，我這輩子還能夠得上紅顏禍水這個詞。”
“你猜的真準。”
“我肯來，是因為我不想要容遲因此為難。”薑翊垂著眉笑了笑，“我來背負這個罵名，比容遲背負要好。”
“容遲看似行事荒誕桀驁，可他其實心思重，別人一句話他也會記得很久。”蘇忌笑了笑，“我們一樣，都困在這條條框框裏了。”
他忽然折身，返回到方才置身的陰影之中，下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壺酒，精致的酒壺，上頭是白鶴的模樣。
薑翊不由地說了一句：“你不會還要喝酒吧？”
“這是鴆酒。”蘇忌無奈地笑了笑，“我之前害怕，你不會願意來…”
“你我是陌路人，我總不至於還不忍心殺你吧？”薑翊像是在笑他，也像是笑自己，“你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那讓你拿刀割了我的喉，你做得來嗎？”蘇忌微微笑起來。
薑翊一瞬間就啞了，她忽然覺得她和蘇忌之間不太像是本該敵對的關係，他們輕鬆又凝重地聊著蘇忌的死法，像是一對相識已久的友人。
蘇忌仰起頭，想要飲下那壺酒，薑翊忽然就伸出手截住了：“蘇忌，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蘇忌看著薑翊，笑容溫和，一如初見：“這樣的退場，算得上出乎意料吧？”他伸手，慢慢地握上薑翊的手，“你肯給我這個體麵，親自送我一程，我已經受寵若驚。”
薑翊的眼前，忽然就閃過了幾個影子，是林起寒，是薑紅籬，是顧德宗，是那些死在蘇忌手中的一條又一條性命。她本該是恨他的，可相鬥相恨了這麼多年，看他落到這步田地，被人操控在手掌之中，依舊是難過的。
她鬆開手，看著蘇忌將那壺酒盡數送入喉中，隻覺得自己聲音哽咽顫抖了起來：“黃泉也非地獄，我祝你，早入輪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