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對薑聞道了文氏身死的消息,她其實知道薑韶早早便修了書信告知了薑聞道此事,可是如此提起時薑聞道的冷漠還是不由地刺痛了她。
就仿佛文氏是一個侍婢,就仿佛是一個全然不相幹的人。
甚至比她聽到俞夢知的死時刻還要漠然。
文氏是林明鴛嫁入王府不久後就入府為妾的,在薑家的日月比薑翊都長出一些。薑翊不想假模假樣地仿佛為她傷心過,可最該為她傷心的,她的枕邊人,的確也一點不傷心。
回到雲水榭的時候薑翊已經全然顧不得這種回家的愉悅了,一回家就被叫去如雲廳商議事情,實在是有些筋疲力盡。
渭水的氣候比金陵還更冷些,這是必然的。金陵城雖也會下雪,可多少還是南方節氣,冬日的冷是陰惻惻的,如同皇帝陛下的笑臉一般,可渭水的冬日便是如同薑聞道的暴怒,教人見了就害怕。否則以至於薑翊披上了兩層裘襖還是凍得直打哆嗦。
“父親的意思,是要我們放棄大哥嗎?”薑林捧著一杯熱茶,哆哆嗦嗦地問道。
薑翊將熱茶也端在手裏,不明白為什麼父親要把薑林薑枕兩個孩子也叫來,不禁有些厭煩地蹙起眉。
“棄車保帥,這是我們保住薑家最好的法子了!”
薑翊卻忽然笑出聲:“棄車保帥?”她抬起眼,“父親一定是最好的棋手。”
一年前他遠去江西平叛,臨行前叮囑薑翊關於斥鬼門一事,他也是這麼的。他總是這樣,自以為他是唯一做出犧牲權衡的人。
最後傷害的都是旁人而已。
“翊兒,倘若我派人去接你大哥回來,便是抗旨,他就一輩子都是逃兵了!”薑聞道的聲音帶著怒氣,“我怎能不為薑家今後的名聲打算!”
“大哥若死在戰場上,不定陛下體係父親失子的痛,會重新重用父親。”薑翊轉過臉來看著薑聞道,“又或許,他看著父親連親生兒子被這般犧牲,卻什麼也做不了,心裏確定我們薑家不會翻起什麼波瀾,自然肯用父親了。”
“對,這於我們,都是大有裨益的。”薑聞道雖然聽出了薑翊語氣中的譏誚,倒也沒有深究,他已經不大習慣跟這個女兒發火了,雖然她此時顯得有些忤逆。
薑紅籬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大有裨益?這點裨益事要伯憐用性命來換啊!”
“他也未必會輸!”薑聞道的抬高聲音,重重道。
“伯父是鐵血沙場數十年的人,紅籬且問,倘若是伯父此時身在昭城,糧草後備俱是不足,可能勝嗎?”薑紅籬的眼瞳又是通紅如寶石。
這雙眼睛讓薑翊想起了雀雀的眼睛,那日她聽聞薑韶前去戰場,在薑翊麵前失態下跪的那一次。
哥哥真是有福。
她將手中茶杯放下,忍不住輕輕撚動衣角,嘴角不自覺地苦笑起來。
盡管沒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