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走了,惠子就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了,她向政府申請去香港投靠白鳳儀,得到了政府的批準。惠子是日本人,她要走,沒有人攔她,所以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惠子帶著白衛國從北京起飛,到香港機場著陸,白鳳儀親自來迎接這位白瑞桐的未亡人。按輩分,鳳儀是惠子的姑姑,是衛國的姑奶奶,親人相見抱頭痛哭,一下子親近了許多。鳳儀住香港島半山的別墅區,別墅完全是歐式建築,有寬大的草坪和遊泳池。
到了姑奶奶這裏,白衛國總算是可以吃飽了,白鳳儀看他吃飯,一邊看一邊流淚。她已經通知了大哥和大嫂,讓他們盡快到香港來看孫子。惠子在奉天讀醫學院其實沒有讀完,白鳳儀托關係讓她去讀香港皇家醫學院,白衛國的中文基礎和英文基礎都很好,就跳級進入位於灣仔區,毗鄰維多利亞公園的皇仁書院就讀,一開始,白鳳儀還怕他跟不上,讓自己的大兒子威廉幫助他,沒有想到白衛國上課並不吃力,並很快就跟同學們混熟了,廣東話說的越來越溜了。
孩子是一張白紙,你往上麵畫什麼線條,他就成為什麼樣的畫卷。白鳳儀在大哥沒有來以前,就決定把白衛國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畢竟衛國是白家的嫡孫啊。接到白鳳儀的電報,白鳳鳴和馬玉蘭馬上放下自己手頭的一切,往香港來。航班落地,白鳳儀兩口子來接機,鳳鳴道:“他們母子怎麼樣?”鳳儀道:“放心吧,有我在這裏,一切都能搞定。”鳳鳴道:“快帶我去見他們。”鳳儀道:“大哥也太著急了,現在還早,兒媳婦在上學,衛國也在上學,您先回家吧,到中午他們就回來了。”
中午,惠子先回來了,鳳儀道:“惠子,這是你公公、婆婆。”惠子非常有禮貌的上前請安,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白鳳鳴看見惠子想起瑞桐,不禁悲從中來,他不能在兒媳麵前流淚就強行忍住了,示意鳳儀扶起惠子。玉蘭道:“孩子辛苦了,爺爺的事情多虧有你了,這是一個紅包,初次見麵,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惠子知道白家是什麼人家,別看紅包不厚,那裏麵可不是錢,那裏麵可是支票一類的東西,她一個人撫養兒子需要錢,她是知道金錢的重要的,既然公公和婆婆給了,她也就老實不客氣的收了。鳳鳴道:“惠子是哪裏人呀?”惠子道:“日本廣島。”白鳳鳴點點頭:“廣島受難了,你的家人呢?”惠子道:“家裏沒有人了,就剩我一個了。”玉蘭道:“也沒有回去找找?萬一還有幸存的呢?”惠子道:“應該不會有了,這麼多年,他們也沒有來找我。”玉蘭道:“兵荒馬亂的,不好找啊,你這樣,今年暑假你回日本一趟,看看還有沒有親人在日本,如果有,你告訴我們,都是親家嘛,我們可以幫助他們。”惠子道:“你們不恨日本人嗎?”鳳鳴道:“我們恨日本鬼子,不恨日本的平民,你是我白家的媳婦,我們有義務照顧日本的親戚。”惠子聽了這話,激動的熱淚盈眶:“父親,母親,你們真是大人有大量啊,兒媳婦一定好好孝順公婆,把衛國養大。”白鳳鳴道:“你還年輕,以後要是有合適的人,我們不反對你改嫁,我們會把你當女兒一樣看待的。”惠子一聽這話連忙擺手:“父親千萬不要說這種話了,我嫁瑞桐是心甘情願的,我一輩子隻能有瑞桐一個丈夫,您知道嘛?”鳳鳴道:“這樣對你不公平。”惠子道:“公平不公平,我心裏清楚,沒有瑞桐,我十幾年前就凍死了,我生是白家的人,死是白家的鬼。”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沒有辦法繼續了。玉蘭道:“好吧,我們尊重你的意見,你是我們白家的長房長媳,你可願意做生意?”惠子道:“我不會做生意,我要當一個醫生,治病救人,日本人幹的壞事太多了,遭到了天譴,我希望能為日本贖罪。”白鳳鳴道:“你是很好的孩子啊,日本政府造的孽,不能賴在你身上,你不要有什麼精神負擔,我到是讚成你學醫,你好好學吧,以後,你可以到美國去深造,醫術當然是越高越好,越精湛越好,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的話,一輩子把救人當成你的使命。”“是的,父親,我不會忘的。”他們正談著,白衛國回來了,白家有車,但是衛國不坐,他騎著姑奶奶送給他的自行車上學,到是來去自如。“衛國,爺爺和奶奶來了,快過來請安。”鳳儀招手讓衛國過來,衛國見過祖父和二奶奶的照片,他認識他們。小小少年來到祖父的麵前深深的鞠了一躬,但是沒有磕頭,他是新中國旗下的少年先鋒隊,從來就不知道什麼下跪磕頭一類的東西。白鳳鳴見到長孫,眼淚終於控製不住了,“我的兒,爺爺好想你呀。”他一把將衛國攬入懷中,不禁痛哭失聲。白衛國長得酷肖乃父,玉蘭歎道:“真是和他爸一模一樣啊,難道是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8年前,瑞桐的犧牲讓白鳳鳴大病了一場,以前,夫人沒有找到,三弟犧牲,都沒有自己兒子戰死在沙場,來的痛苦,白瑞桐的屍骨沒有找到,他犧牲在三八線以南,現在是韓國軍隊的防區,兒子埋骨在異國他鄉,父親縱有億萬身家又有什麼用呢?白鳳鳴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無能,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別墅裏,一家子人流眼淚,哭父親,哭母親,哭兒子,哭丈夫,哭侄兒,中華民族曆經劫難,靠著中國人民誌願軍的英勇戰鬥,一場戰爭下來,中國被動挨打的局麵被打破了,幾十年的和平到手了,無數的有名的無名的英雄們倒下了,他們來過,戰鬥過,犧牲過,他們如無數的流星劃過夜空,照亮了中華民族前進的道路。
1964年7月1日,白鳳鳴突然接到白鳳梧的電報,鳳梧在電報裏說張學良要結婚了,希望他能來台灣參加大哥的婚禮。張學良和於鳳至離婚是前不久的事情,1962年,蔣介石宣布結束對張學良的“約束”,張學良搬到台北他自己花錢買的日本人建的別墅裏居住。要見張學良,白鳳鳴老早就可以去,但是他對蔣介石有氣,不願意去拜見蔣介石,所以一直沒有成行。這一次,張學良要和趙一荻大婚了,趙四小姐不容易呀,從1927年15歲起跟著張學良,一直沒有名分,張學良坐牢她也不離不棄,是一位重情重義的好女子,於鳳至離婚就是為了成全她。大哥結婚,鳳鳴不能不去了,接到電報的第二天,白鳳鳴攜夫人玉蘭,妹妹白鳳儀飛到了台北。到了台灣,不見蔣介石是不可能的,白鳳鳴沒有辦法,就隻能往陽明山的總統官邸來了。一路上綠樹成蔭,風景如畫,白鳳鳴道:“總統很會找地方啊。”白鳳梧道:“陽明山的景色非常好,大哥要是有興趣,不妨在此養老可好?”白鳳鳴笑道:“不用了,我在加州當農夫很好,不想來這世外桃源躲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