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進門,沈柏就站起來,恭敬的作揖。溫聲喚道:"沈柏見過衛國丈。"
衛這個姓氏在昭陵並不多見,能被沈柏稱一聲衛國丈的,隻有先皇後母族衛家掌權人衛黎。
衛家失去皇商地位,在太後母族呂氏一族的排擠下日漸沒落,先皇後病逝,衛如昭出家做了俗家弟子,衛黎痛失愛女和幼子,這些年一直稱病在家,鮮少在眾人麵前露臉,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茶韻閣其實是衛家的產業。
衛家的沒落不可逆轉,衛黎卻沒有一蹶不振,一直借著茶韻閣搜集各方訊息。
旁人都覺得衛家後繼無人了,隻有衛黎一直記得,衛家的香火未曾斷絕,他還有一位做儲君的外孫。
哪怕拚盡老命,他也要為自己的外孫留下點什麼。
沈柏上一世事先並不知道在背後操控茶韻閣的是衛家,她那個時候閑得無聊喜歡畫一些太學院的日常,匿名把這些賣給一些小畫坊賺點小錢。
太學院哪個夫子上課喜歡遲到,哪個夫子私下喜歡喝酒,她都了如指掌。若是在課上被點名罵了,她就刻意將那個夫子畫得滑稽可笑些。
這些畫被衛黎看見,衛黎便讓人跟沈柏聯係,說茶韻閣願意買下沈柏以後所有的畫作,跟沈柏交個朋友。
上一世趙徹登基之後,衛黎主動找到沈柏,和沈柏一起說服衛如昭還俗,重掌衛家的家業,這一世一切都換了順序。
聽到沈柏識破自己的身份,衛黎倒是並沒有太意外。溫和道:"淑嫻離世多年,我都快忘記國丈這個身份了,沈小姐還是叫我衛老先生吧。"
"衛老先生。"沈柏從善如流的改口,開門見山,"老先生應該知道,數月前,晚輩奉先帝之命,同國舅一起前往南襄,名義上是護送南襄國五皇子慕容軒回去,實則是考察南襄的風土人情,重新打開昭陵和南襄的商貿往來。"
衛黎坐下,神色平靜的看著沈柏。
他從很早就關注這個小孩兒了,這孩子看著不大正經,實際上很有才華,在太學院文修回回都是第一,而且十四歲就做了探花郎。
在這些世家子弟裏,除了顧恒舟,就數她最打眼。
衛黎活了這麼大歲數,也算是閱人無數,不過也萬萬沒想到沈柏會是女兒身。
說到底,他還是太相信先皇後了,怎麼也想不到淑嫻死前會做出指鳳為凰這種事。
沈柏知道衛黎一心為了昭陵和趙徹著想,並不忌諱,說:"如今南襄國君已經同意重新和昭陵互通商貿往來,太子殿下讓晚輩擬一份適合與南襄通商的清單呈上,晚輩雖然有些小聰明,到底不是經商的料,所以鬥膽前來,想請國丈幫幫忙。"
衛家蟄伏近十年,等的就是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現在人有了,機會也有了,沈柏還雙手送到衛黎麵前,衛黎不應該有任何理由拒絕。
衛黎沒急著說要不要幫沈柏,轉而問:"你是什麼時候猜出我的身份的?"
"我沒有那麼厲害,能直接猜出國丈的身份,隻是機緣巧合之下,碰巧得知,國丈不必太高估我。"沈柏如實回答,沒有具體解釋究竟是怎樣的機緣巧合。
衛黎也聽出沈柏不想解釋。思忖片刻說:"三日後,清單會直接送到太傅府,沈小姐轉呈給太子殿下便是。"
沈柏拱手行禮,說:"謝國丈。"
衛黎看著她,眼神變得溫和慈愛,問:"沈小姐謀略過人,膽識也絕非一般世家小姐可比,你如此盡心盡力的為昭陵和太子殿下出力,可是想得到什麼?"
衛黎這話近乎明示了,沈柏垂頭。沉聲說:"先皇後於晚輩有恩,晚輩如此都是為了報答先皇後的恩情。"
"淑嫻讓你假扮了十五年的男子,你一點不怨恨,反倒覺得她於你有恩?"衛黎提出疑問,沈柏抬頭,目光澄澈的看著他說:"晚輩相信先皇後當年是在萬般無奈之下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而且先皇後親自養護了我四年,這些年我名義上是太傅嫡子,實則很多時候享受著與皇子等同的待遇,福禍相依。先皇後其實未曾虧待我什麼。"
沈柏想得通透,衛黎有些意外,然後也不含糊其辭了,直白的問:"所以你真的非顧家那小子不嫁?"
沈柏微怔,想起顧恒舟昨夜說的話,平靜道:"我心係顧兄,絕不會改變,但我和顧恒舟今生注定無緣,他的世子妃應該另有他人吧。"
衛黎不知道沈柏口中的顧兄和顧恒舟有什麼區別,聽到沈柏的回答後,鬆了口氣,沈柏又跟他說了木料的事,衛黎答應過幾日通知木料商去看木料估價。
談完正事,沈柏很快離開,衛黎又在屋裏坐了好一會兒,背後牆麵傳來異動,趙徹從牆後走出來。
衛黎喝著茶,幽幽的說:"方才的話,你小子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