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真行從夢中醒來,睜眼隻見一片昏暗。一陣風吹過,他打了個冷顫,茫然的神情仿佛在問——我是誰,我在哪裏?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回過神來,抬頭望向低矮屋簷間的星空,這才確定自己還在非索港的街巷中,而時間仍是00年。昨晚上,他被大個子黑夏爾帶到本地土著常去的歡樂酒吧喝多了,回來時醉倒在離家不遠的巷裏,靠著牆根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華真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非索港可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這看似家家閉戶的夜裏,危險也總是無處不在。
就在這條巷裏,華真行曾親眼見過一具倒斃的屍體。那無名的死者應該是在別處中槍後掙紮著逃出了很遠,最終倒在無人的窄巷中,亮時才被發現。在警察趕來之前,死者身上的財物早被路過的人摸撿一空。
在危險的環境中,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的頭腦、做出正確而及時的反應,這是把他從拉扯大的楊老頭的告誡。楊老頭雖然隻是個開雜貨鋪的,卻很有見識也很有本事。
華真行開始認真檢查起自己,表麵並沒有受什麼傷,體內好像也沒有隱痛。藏在左肋下的傘兵匕首和後腰間的鋼質指虎、上衣兜裏的打火機都還在,就連揣在右褲兜裏的錢包也沒人動過。
在非索港一不心就容易被偷或被搶,華真行出門習慣帶錢包,假如遇到什麼窮凶極惡的家夥,不太好對付或者不方便直接動手,乖乖掏錢就是了,總之不能讓人家太失望。
他的衣服裏還縫著兩個不容易發現的暗兜,裝著備用的現金。而當地的土著匪徒大多性格直爽或者就是缺心眼,基本想不到這些看似很簡單的花招。
非索港是一座海濱城市,位於黒荒大陸東部的幾裏國。聽在整個世界範圍內,幾裏國都是一個相當貧困落後的地方,但這裏的人們卻喜歡打扮得光鮮靚麗,不少人哪怕家徒四壁,隻能弄到點錢,也要想方設法穿各種名牌、戴著明晃晃的金鏈子。
華真行曾經也想戴一條鏈子,既入鄉隨俗也能發揮與那個錢包差不多的作用。但楊老頭卻告訴他,褲兜裏揣著看不見的錢包和脖子上戴著引人注目的鏈子,其意義是不一樣的。
該在的東西都還在,看來自己並沒有遭遇意外,隻是喝多坐在牆根下睡著了,尚沒有被夜間的路人發現並順走財物。華真行最後從上衣裏摸出了一款東國產的花為牌智能手機,那是他平日最喜歡的東西,通過那的屏幕,仿佛能聯通整個宇宙。
華真行卻沒有將手機屏幕點亮,而是順手又揣了回去。身體和東西檢查完了,照他應該趕緊回家,這一刻卻仍然坐在牆根下好像又有些走神了,竟然閉上了眼睛,似是在回味什麼。
他在盡量回憶方才夢中的內容,唯恐稍一耽誤印象就模糊了。人們剛從夢中醒來時往往感覺夢境很清晰,但是時間隻要過去一會兒,回憶就變得很模糊,隻能記住幾個片段,向人轉述時大部分都成了腦補加工後的內容。
華真行剛剛做了一個很特別的夢,但夢中的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醒來之後再回憶,夢中的年代竟然是50年,也就是他夢見了未來,而那時的世界感覺真好……半晌之後,華真行用力甩了甩頭,暫時不再去想,夢醒後就要麵對眼前現實的世界。
夢境荒誕而離奇,他居然夢見了開雜貨鋪的楊老頭,其人在五百年後又換了個身份繼續開賣部。楊老頭大名楊特紅,在現實中,華真行就是被他養大的。
很多孩都曾問過大人——我從哪裏來?“從垃圾堆裏撿來的”,總是大人們的答案之一。而對於華真行來,這就是標準答案。
黑荒大陸上向來各種衝突不斷,而在幾裏國內,十五年前的那次部族衝突是曆史上最慘烈的一場暴亂,導致數十萬人喪生,從更北方的城市蔓延到非索港,一度屍橫遍野。
當時在硝煙彌漫、流彈亂飛的街頭,楊特紅聽見路邊一個垃圾桶裏傳出哭聲,他從裏麵的救出了一個嬰兒,這個孩子就是華真行。
楊特紅很特別,做生意非常精明甚至斤斤計較,喜歡把什麼帳都算的明明白白,不該給的好處絕不願意給,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情也不願意做。
但是另一方麵,他也從不做損人利己的事情,不占不該占的便宜。哪怕是大好處,隻要不是自己該拿的,楊老頭連眼皮都不會抬一下。
楊老頭不夠大方,仗義疏財的事情幾乎從不沾邊,但他為人慳吝器也談不上,他的性格很隨和,對很多事情並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