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伴君長側(1 / 3)

紅線嶺,月老廟。

四周繞竹,三麵環水,無路可走。

女子,美麗異常的女子,跪倒在月老廟前,足踝上綁著一根鮮紅的細繩。

雙剪水眸,半點胭脂唇。

花見則羞,月見則閉。

剛剛逃至月老廟的三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

瓜皮徑直走到女子身前,開口發問:“小姐這廂有禮,請問你是妖怪還是人?”

女子不答反問,啟唇問道:“你們為何要來這裏?這裏是一條死路。”

“什麼是死路?”瓜皮又問,“小姐能不能為我們指條活路?

“你的問題太多,”女子依舊跪倒在地,濙淡回答道“問題太多,就不會快樂。”

聽完女子一番言語,夏碩眉頭一皺,將瓜皮拉到身側,正聲說道:“小姐滿口啞謎,胡言亂語,難道和那些凶徒是一路人?”

“他們?”女子一聲冷笑,“他們算什麼,蝸角爭榮,流光一世,不過浮名而已。”

“那小姐為何來這荒郊野地?”

“我來祭狐。”

“陰間有狐?”

女子淒然一笑:“當然有狐,狐已歸,君胡不歸。”

瓜皮沉思良久,眉頭緊皺:“這位小姐的話很深奧,講道理,我沒聽懂。”

星辰也沉思良久,眉頭緊皺:“講道理,我也沒聽懂。”

“沒懂也好,”女子語聲淡然,“世上的人,想得越明白,活得就越不明白,你們隻需要懂一件事就好。”

“什麼事?”夏碩發問。

“你們都是狐的祭品。”

女子雙眼如血,長袖一卷,月老廟四麵驀地升起股青煙。

“還挺香。”

......

醒來之時,三人已被捆綁於木粧之上,放眼四顧,月老廟前妖孽橫行,蔚為壯觀

“凶徒猖狂,”夏碩大怒,“放我下來!

旁看守的豬妖回答:“你的人生過於天真,不如叫我們自砍雙手。”

“這位妖怪說得也有道理,”美少年瓜皮趁機開口“敢問仁兄可是豬妖?”

“這位小哥竟生得如此俊俏,”豬妖嬌羞回答“奴家可不是仁兄,奴家是朵美麗的嬌花,溫柔無比的姑娘。”

“什麼?”一旁的青年星辰大驚,“你還是頭母豬!”

二位勿被皮相蒙騙,”夏碩依然情緒激動,“這些人根本不是妖!”

“夏兄,”瓜皮很疑惑,“你何以如此肯定?”

“對,夏碩,你何以如此肯定?要知道聰明過頭,活得都不長久。”

熟悉的聲音從月老廟中傳來,隻見本該身死的錳衝從廟中踱步而出,那名白袍狐妖也與他齊頭並行,緩步走到受縛的三人麵前。

“高手!”瓜皮一聲驚呼,“你居然迷路到了這裏!”

“你是天真,還是智障?”星辰提醒,“按照劇情來看,他才是幕後主謀!”

“不錯,”錳衝嘴角一撇,“一切都是我一手設計的,偽造消息,誘殺鬼差,施計詐死,引你們來月老廟全部是早有預謀的圏套。”

“錳衝,我早該猜到是你!”夏碩怒斥,“若非我顧及同袍之情,一味信你,怎可能讓你胡作非為,瞞天過海?”

錳衝淡淡一笑,說道:“你說得很對,你們這些人習慣了任俠使氣,一諾千金,我就是利用了你們的弱點,所以才能一網成擒。說句實話,以你銀燕子的絕頂輕功,我若不略施小計,還真有可能讓你們逃出生天。”

“豬狗不如的小人,”夏碩牙關緊咬,恨恨道,“告訴我,你身為陰間官吏,榮受賞罰司恩典,為何要勾結賊子,謀害我陰間鬼差?”

“榮受賞罰司恩典?”錳衝尖聲一笑,“你以為我真是賞罰司大理寺官員?大理寺能將你安插進鬼差之中,難道我的組織就不能將我安插進陰間嗎?也不怕告訴你,我乃是妖界絲路會王水堂的玄金香主,誘殺鬼差,就是為了削弱陰間勢力,逐步掌控陰間的地下信息網,如此大計,豈能毀於你們這些浪蕩鬼差之手!”

“香主深謀遠慮,算無遺策,不禁使我想起遠在陽間的親生父親。恕屬下直言,有那麼一個感性的片刻,屬下幾乎愛上你。”一旁的狐妖趁機向錳衝表達敬仰之情,說完此話,他又果斷掀起頭上麵具,露出一張赤發碧眼的異族臉孔。

原來這狐妖不是別人,正是長安西市中的西域販馬人。

“噢!王八蛋!”瓜皮大罵,“居然是你!”

“當然是我,”販馬人臉上滿滿的都是驕做,“除了個混跡市集的販馬之人,誰還能把姻緣釵的消息散布得如此之快,對於這次的行動,我隻能給自己滿分。”

“人生真是太無常了,”星辰憂傷地表示,“我隻想找個槍而已,沒想到竟遇到一個詭計多端的組織,牽扯到兩界戰爭。”

“詭計多端是神機妙算的近義詞,”錳衝仰天長笑,高聲問道,“三位還有問題嗎?”

“有。”美少年瓜皮回答。

“問。”錳衝道。

“能放了我們嗎?”瓜皮問

“你是天真,還是智障?”星辰眼眶已經潮濕,“或者你有常人難及的幽默感?”

“裝瘋賣傻,胡言亂語,”錳衝沉聲道,“你們還是去死吧,帶上你們的天真與無邪。

錳衝話音一落,作勢拔刀,但恰在此時,月老廟中又傳來一陣幽幽的女聲。

“七十二個,足有七十二個了。”

人隨聲來,聲伴影動,美麗的女子從月老廟中翩然飄出,她衣袂帶風,足不沾地,就如那河岸旁不經風雨的蒹葭。

“人間仙子啊,”瓜皮輕収,“體迅飛鳧,飄忽若神,淩波微步,羅襪生塵,鍾馗雪山下的沐曦女神,想來也不過如此吧。”

“你認識鍾馗?”星辰接腔:“但我想善意地提醒你,這位人間仙子就是把我們迷昏的人,所以她也是錳衝的同夥。”

“理論上是這樣,但是星辰你仔細看看,錳衝的表情比我們還奇怪。

“咦?”星辰很疑惑,“不是他的人?難道是劇情反轉大火拚?

“咦?”錳衝比星辰更加疑惑,“難道不是你們的同夥?”

“憑良心講,我很希望是。”星辰很坦白,“但我的同夥隻有瓜皮,我們先前已經被夏碩一網打盡如今又被你們一網打盡,我看繼續下去,可能會被這個姑娘一網打盡。”

“莫非是真的狐仙大人?!”

瓜皮迫不及待地說出自己的推測,引得在場之人片嗶然。眾假妖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交流說法的真實性。

但女子卻對他們毫不在意,仿佛所有的生靈都如寒冰樣透明,她隻是緩慢行到空地中心,輕捋耳邊被風吹亂的發,淡淡開口道:“你們都要死。”

“我已經看開了,”瓜皮白眼一翻,“反正沒人準備讓我活著。”

但錳衝顯然沒有星辰這麼豁達,隻見他手按刀柄,雙目血紅,悶聲吼道:“姑娘,不要裝神弄鬼,妖界狐仙修煉百年無人問津,你突然出現,究竟所為何事?”

“為了祭狐,”女子淒然一笑,“你們以前所殺之人加上今天在場的人,正好是七十二地煞之數,因果循環,以血祭狐,乃是天意。”

“誰是狐?”

“我就是狐。”

女子剛說到“是”字,錳衝卻已忽然發難,原來他故意問話,是為抗亂女子心神,他好趁機拔出無堅不摧的天下第一快刀。

錳衝拔刀了!”瓜皮大喊,“星辰!快看天下第快刀!”

女子眉頭一皺,長袖一揮

大理寺第一高手,

卒。

“果然沒人見過他拔刀,”星辰歎道,“以後也不會有人看到了。”

錳衝身邊的販馬人見香主斃命,立即說道:“這位姑娘如天仙下凡,不禁使我想到遠在陽間的親生母親,我對母親隻有尊重,沒有敵意,所以後會有期,江湖再見!”

說完轉身便跑,健步如飛。

女子麵無表情,隻是往空中輕輕一躍,身形化作一隻靈巧青狐,眾人隻見半空中華光一閃,包括販馬人在內的一十九名匪類,竟齊齊倒地,頃刻命。

青狐又在空中盤桓數周,這才悠然落地,變回那出塵的女子。

“多謝女俠!”瓜瓜皮高喊,“祝你早日白日飛升,得道升仙!”

“多謝女俠!”星辰也高喊,“祝你身體康健,萬事如意!”

夏碩沒有開口,他隻是看著女子的臉,眼中光芒閃爍,心中思緒萬千,而女子此時也轉過頭來,輕収聲,對著木樁上綁縛的三人說:“其實你們都是好人。”

“這位女俠分析得太有道理了,”星辰興高采烈地叫道,“真是不容易,想不到還遇到了大團圓結局這位女俠,能不能先為我們鬆綁?”

“不能,”女子看看腳踝上的紅繩,戚然說道,“隻有殺了你們,我才能破月老的紅線陣,我才能逃出紅線嶺,我才能去找他。”

“女俠!手下留情!”瓜皮喊道,“找人和殺人沒有因果關係,你告訴我想要找誰,長安城從怡春樓到朱雀門,從賣地瓜的到彈棉花的,人人都認識我瓜皮二爺!”

“我要去找叔夜。”

“樹葉?”瓜皮一臉惆悵,“怡春樓有個彈琵琶的姑娘叫菜花,會不會有點兒聯係?”

“你找不到他的,”女子朱唇微啟,“我身上有和他的煙緣線,隻有我找得到。”

“你也找不到的。”

始終沉默的夏碩此時終於開口,隻見他略一施力,便從木樁上一躍而下,原來他早已解開身上的繩索,隻是他手段高明,所以沒有人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青娘,”夏碩定定地看著女子,低聲開口道,“我故意中他們的圈套,故意來這避無可避的絕地,就是想等你出現,給你一個交代。”

“你是誰?”女子問夏碩,“如何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