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 臨別之言(2 / 2)

此時峰頂寺的道場上已經坐滿了形形色色的百姓,時不時有不少知客僧穿梭其中,接待元意的是前幾日才看到的明心和尚,他把元意引到道場的最前頭坐下,此時已經有不少夫人坐在那裏,一看到元意就開始和她寒暄起來。

元意怕鴻奴坐不住,便讓芭蕉和侍衛帶著他去逛寺廟,她留下應付著各家夫人。元一方丈很快就出來,一身璀璨袈裟在白日裏閃耀著奪目的光芒,他的視線與元意相觸,頷首微笑,便開始布施佛法。

除了元一方丈清透的聲音,偌大的道場再無雜聲,元意聽得入神,渾然不覺外物,等到再次回神時已經是完畢之時。

她的神色恍然,心神還沉浸在之前的精妙佛法之中,心中不停地感慨,不愧是得道高僧,深奧莫測的佛法經他之口就變得淺顯易懂,就算沒讀過書的老百姓都能夠聽得明白。

故而在元一方丈要離開的時候,場中響起了一陣不舍之聲,元意回首看過去,才發現道場中滿滿當當地擠著人,甚至還延伸到外邊,人頭攢動,壯觀至極。

然而元一方丈已經講了一個上午,根本就無法繼續,好在明後兩天還有兩場,信男信女們在知客僧的勸誡之下隻好戀戀不舍地下了山,道場一下子就空曠了下來。

元意與旁邊的夫人們告別,跟著侍衛在桃花林中找到了鴻奴。此時的桃林已經結滿了果子,紅紅地掛在枝頭,鴻奴正在侍衛的托舉下摘桃,咯咯的笑聲穿得老遠老遠。

看他玩得興起,元意也沒有打擾,尋了一塊石凳坐下看著他嬉戲,直到一個帶著黑紗帷帽男子站在她身前,才驀然回過神來。

守在旁邊的侍衛立馬就警覺地擋在元意的身前,手握劍柄,戒備地看著來人。元意卻在看了那道身影許久之後,眸色一深,擺了擺手,“你們先下去。”

侍衛們不放心,但是又不能不聽元意的命令,隻好推到安全距離,以警戒的姿勢守衛著。

來人在另一邊的石凳坐下,徑自拿起石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喝掉,才抬頭看向元意,許久沒有言語。

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元意打破了僵局,“你緣何來此,我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你。”

那人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僵,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天青色的瓷底下精致優雅,他放下茶杯,手指在石桌上劃過,帶起一線濕漉的水漬,“我是來向你道別。”

低沉清朗的聲音就像其主人一旁帶著與生俱來的冷情冷性,似乎萬事都無法撼動他的心房似的。

元意當即就皺起了眉頭,“你憑什麼能夠逃得過朝廷的通緝?率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難不成隱居山野不成?”

更何況他還有在京城的一家子,他張仲羲當真能夠放得下?元意並不認為在這個時候張仲羲會回京,他說得離開大概就是逃亡了。他作為一名在逃犯,怎麼敢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的麵前,當然,除了他頭上帶著的帷帽。

讓元意驚訝的是,他下一刻就拿下了帷帽,露出了黑紗後麵清俊秀雅的麵容。隻需這一眼,元意就發現了他的變化。沒有了之前的晦澀和不甘,他的氣息比以往更加清冽透徹,就像山間的清流,冷寂而悠遠,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漠然和超凡脫俗、遠離煙火的清淡。

若不是他目光在觸及她時還有些波動,元意幾乎以為張仲羲已經得道升仙,不染情根了。

張仲羲的這一張臉不少侍衛看過,特別是正在追鋪期間,之前推到一旁的侍衛立馬就聚了過來,把他包圍在了中間。

元意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凝眉看著安之若素的張仲羲,想不通他這係列的行為究竟是為何,難不成是活得不耐煩了要自尋死路不成?

張仲羲似乎沒有注意元意審視的目光,反而清雅一笑,唇角上挑起恰如其分的弧度,眸光深邃悠遠,正應了詩經裏的吟誦,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一直有句話想與你說,卻一直沒有機會。”

張仲羲清透的眼眸看向元意秀麗的臉龐,那專注而濃烈的視線,給人一種極其深情的錯覺,但是又和他清冷的氣息不符,給人一種別扭的違和感。

元意有些不自在,心知他要說的並不是什麼令人愉悅的話,臉上的表情卻絲毫不變。她不動聲色飲了一口茶,順著他的話問道:“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