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氏這一下是真的給元意氣到了,她房裏的那個鈞窯花瓶不過是民窯出品,就算是她心愛之物,也比不上禦賜的官窯。她們主仆這番一唱一和,不是在恥笑她把一個破爛當心頭寶又是什麼?
再看元意頭上的插的金步搖、朱釵,還有身上穿的衣衫,都是上好的質地,豈不是在炫耀招搖她嫁妝豐厚。她以為她有個好娘家就可以作威作福了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麼貨色,長得妖裏妖氣的,不像個安分的,難怪之前會有那樣不堪的傳言。
此時的元意在雲氏的眼裏,渾身都是錯,怎麼看都不配當她的兒媳,再加上之前堆積的怒氣,她把茶杯往桌子上一磕,冷笑道:“禦賜的東西我可不敢拿,要是被人冤枉了一個大不敬的罪名,我可沒有好的娘家幫扶。”
雲氏雖然也和睿王妃同姓為雲,往祖上數去卻不是同一個宗族的,而是她祖上為了攀談雲家的富貴和權勢,又憑借著一些淵源,與雲家聯了宗,認雲家為本家,改祖姓為雲姓。後來她祖上那一支一代比一代沒落,與本家也漸漸疏遠了。
到了雲氏這一代,家中隻剩一位秀才老父和一位兄長,人丁稀薄,生活窘困。她父兄都隻會讀書,不知生計,娘親又死得早,自小就生活的萬分艱難,一家的嚼用全靠父親在私塾的微薄束脩,甚至有時還要靠她賣繡品補貼家用。
後來她依著媒妁之言嫁給了還是平頭書生的蕭朔,蕭朔家中雖然薄有資產,但也說不上富貴,但終究比她未嫁時好多了,偶爾還能貼補一下娘家。故而她對蕭朔也是真心實意,盡心伺候,又因為長得好,這些年來頗得蕭朔的心,就算是她因為早年生活勞苦導致了子嗣艱難,蕭朔也沒有多少怨言。
好在後來蕭朔中了舉,她便懷了孕,自蕭恒生下來之後,蕭朔更是官運亨通,平步青雲,她兄長也開始有了出息,謀了官,光耀門楣,又與本家認了族譜,陸續有了交往。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在恒哥兒出生之後帶來的,她便認定自家兒子命中有福,天生的富貴命,又是獨子,對他可勁兒地寵,就是蕭朔也比不上兒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早些年恒哥兒心性不定,不想成親她也不逼他,她是打心底覺得沒有哪個女人能配得上她兒子,誰知道,前一陣子蕭恒急匆匆地回來鼓搗著聘禮去提親,對象還是那個流言漫天的朱家四女。
她一聽,那還得了,當然是堅決反對,娶那樣一個女人,還不如娶她娘家的侄女呢,況且她打心底就不喜歡世家大族的出聲的姑娘,除了養尊處優、吟詩作對之外,還能幹什麼。偏偏恒哥兒被那個女人迷了眼,就是不肯鬆口,就是蕭朔也陪他兒戲,親自上門提親,就算是她反對,兒媳婦還是照舊入門了。
還沒見過元意,她就對這個勾了兒子的魂的女人心中不喜,待親自一見,就更加討厭了,嬌氣張揚不說,從進了廳開始,他兒子的視線就沒從女人的身上離開過。這麼多年來,恒哥兒都沒替她奉過一杯茶,卻對那個女人伺候周到,她剛訓上幾句,就急哄哄地向她擺臉色,如此下去,以後還得了。
有了這些個原因,她當然不肯輕易放過元意,非得好好地殺一殺她新媳婦的威風不可。
然而她有這個心,也得看隊友配不配合。
比如蕭朔,他就不滿地皺起了黑黑的眉頭,對著雲氏道:“你今天是怎麼了,大喜的日子裏,陰陽怪氣的,不就是打碎了一個花瓶嗎,要多少我給你買去,教訓兒媳算什麼事兒。”女人間的戰爭,哪裏隻是花瓶的事哦,而不知玄妙的蕭朔,不顧雲氏鐵青的臉色,又看向元意,道:“兒媳婦快起快吧,若是跪壞了身子,那臭小子該心疼了,你那個丫鬟,我這就讓人給你送回去。”然後他便叫了趙嬤嬤去放人。
再比如蕭恒,對於他爹的話,連連點頭,急忙把元意拉起來,看她趔趄了幾下,心疼地攬著她,關切地問道:“意兒,你怎麼樣,是不是很疼,還撐不撐得住,反正也請了安,要不我們回去吧,我給你上藥。”
被丈夫兒子這樣無視,雲氏都快被氣炸了,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噌的一下子站起身,連早餐也不吃,甩袖回了房。
蕭朔見此,輕咳一聲,對著蕭恒和元意道:“今兒個的早膳你們就回自個兒院子裏用吧。”然後他也起身走了,當然,臨走前,他沒有忘記拿走被放在桌子上的硯台。
事情終於告了一段落,元意鬆了一口氣,掙脫開蕭恒的手,對著自己的兩個奴婢道:“素梅、臘梅,我們走。”
素梅和臘梅連忙上前一左一右攙扶住元意,心疼地看著自家主子滿臉蒼白的樣子,不由地對雲氏怨恨了幾層,就是對於蕭恒也沒好臉色。她們家的姑娘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還不都是他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