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夕陽斜墜的時候,我都會坐在窗口,望著遠方披著晚霞的流雲。看他們似燒紅的爐炭,一點點嫣紅發燙;也看他們,一點點隨著晚風拂過慢慢降溫,黯淡消散。
在這寧靜的遙望裏,往事如同一幅幅畫卷,映在夕陽的餘暉中一一鋪開。從模糊變清晰,又從清晰變模糊。如同一個清晰的昨,隻剩愛與恨的情節揪心,卻是誰也回不去的涯遙遠。
當西最後一抹嫣紅被大地吞沒,空有星星點亮的時候,靠在椅子上慵懶而眠的人啊,夢裏又見到那輪圓圓的月亮,悄悄地,爬上那繁星漫的夜空。
那晚的月亮很是圓滿,以致許多年以來,我再也沒有見過那樣美麗的滿月。
它豐盈的光輝,溫柔的傾灑人間。地上燈光如晝、人流如織,每一條街道都有不絕於耳的叫賣聲、歡呼聲,這是大周朝一年一度的上元佳節,是洛陽城最熱鬧的夜晚。
我記得那時的自己,應該是十六歲,正是愛湊熱鬧的年紀。縱然正月裏的冰雪未融、北風猶在,卻依舊抵禦不了我遊玩的熱情。
對於上元佳節的節目,自然是花燈與煙花最是精彩。花燈精美絕倫,還有燈謎可猜。煙花五彩繽紛,充滿夢幻浪漫。
而我卻偏偏喜歡隨著父親去茶肆聽書,尤其上元燈節這一晚,總會有書人在講嫦娥奔月的故事,雖然對於聽客而言,這個故事早已爛熟於心,但因為應景兒,茶肆依舊會人滿為患,聽客們一邊喝著熱茶,一邊聽著故事,好不逍遙自在。
隻是這次的書有點意思,講的雖然還是有關月亮的故事,卻與嫦娥不沾邊,是吳剛伐桂的故事。
書的人也年輕,看樣子也就十幾歲的模樣,清秀的很,卻也不認生。口條清楚,吐字精準,聲音因為年輕也顯得清脆,卻又全無稚嫩膽怯之福
“且那吳剛的妻子,得知丈夫在月宮無休無止的砍著月桂樹後,心中自然羞愧難當,於是便命自己的三個兒子,分別化作蟾蜍、兔子和蛇,去月宮陪伴自己的丈夫吳剛……”
講到這裏,茶肆裏開始有人起哄。
“哎,嫦娥和吳剛不會是一對兒吧?”
“為什麼要變成蟾蜍、兔子和蛇呢?”
……
其實我也很是好奇,因為在以往的故事裏,嫦娥才是月宮的女主人,但按照這個故事來看,吳剛才是真正的月宮主人,而且玉兔還是他的兒子,那嫦娥抱著他的兒子,又算怎麼一回事。
那少年撿起桌子上的過橋石拍了一下,而後微微一笑道:“看來比起憋屈窩囊的吳剛,各位看官還是喜歡嫦娥仙子多一些呀!”
少年一句話,逗得茶肆裏聽書的大夥兒哈哈一笑。
少年微笑著繼續道:“這故事如此傳,肯定有他的道理,既然是為了救贖自己,派三個兒子上月宮,自然應該是為了陪伴和幫助自己的丈夫。據傳,三個兒子到了月亮上,幫助父親搭建了宮殿,製備了樂器,使得吳剛不再寂寞無聊。這樣算下來,那嫦娥住的廣寒宮,或許就是吳剛蟾蜍兒子造的呢,嫦娥也算是鳩占鵲巢了。”
“有趣有趣,竟然把兩個故事串到一處去了。”父親撫掌稱讚道:“也不知是誰家的公子,竟然這般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