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一痛,沒想到最後竟還是倚靠她留下的錢。
我撥通陳澤的電話。
“小禾,很少見你給我打電話啊。”
“嗯,有事找你。”
“錢是吧。”他的聲音帶著特有的輕浮,不過孰知他為人的我,自然知道這些隻是他的表象。
“你現在在哪?”
“你很急著用錢嗎?”
“很急。”
“卡號告訴我,我馬上打給你。”
我說著卡號,聽見他那邊用筆劃在紙上的沙沙響聲。
“OK,十分鍾後到賬。”
“謝了兄弟。”
“別,你當時眼也不眨就轉了幾十萬美金給我時,我也沒說謝。”
我難得地笑了下,說:“我那錢可是給你用來做慈善基金的,當然用不著你謝。”
“你還說,你有來若依基金看過一眼嗎?現在若依基金已經是C市最大的慈善基金了。”
我沉默了一會,問道:“當初我向你提過的鳳凰村,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不就是你支教的地方嘛,說起來……”
“什麼?”
“那個村裏可真的飛出了一個鳳凰哦,嘖嘖,那可是真正的天才,比起我這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可強多了。”
我問道:“是誰?”
“那個女孩姓白,現在已經出國留學了,我打算等她回國後招到自己公司來。”
姓白……我默默地“哦”了一聲。
要說,現代社會裏最折磨人的酷刑,絕對就是看著親人的生命氣息漸漸衰退,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除了祈求上蒼外,幾乎已經無事可做。
有時候父親精神好一陣,就拉著我們在病床前聊聊天,說說話,胃口也會好起來,吃想吃的。一旦他的精神不好,就隻是睜眼愣愣地盯著窗外,一看就是一整天。
他整個人與之前相比已經徹底成了兩個人,以至於,等到若依再次見到父親時,甚至捂著小口,“是爺爺嗎?”
父親在床邊輕輕點頭。
“爺爺這次回來,是不是治好病了?”
父親笑了。
“那還給若依講故事,陪若依下象棋嗎?”
父親看著若依,輕輕開口,聲音弱不可聞:“好啊。”
是的,父親回到了明家,卻並不是治好了……
記得聽見醫生說起這個結果時,我真的感覺雙腿一軟,唯一支撐著我繼續站立著的,隻是那一句:“為什麼,還可以繼續治療啊,為什麼不治好我爸爸!”
醫生搖搖頭:“再繼續治下去,對於病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可以,還是送回家裏,讓病人沒有痛苦煩惱的度過最後一段時間吧,你作子女的心情我十分理解,隻是現代的醫療手段,對他的病症已經無能為力了。”
“小禾……”
我連忙蹲下去,靠近父親床邊。
“我在。”
“你啊……別在自己身上加太多責任……知道嗎?好好過下去,帶著若依……有時候也要為自己想想,你總是為別人顧慮太多,男人嘛,總有一次,要為自己而任性,從小你就太安靜,有時候都不太像個孩子……”
父親的手伸出來,想要摸我的臉,我趕緊擦幹淚水靠過去。
“小禾聽著的,我聽見了,爸爸。”
“讓你二哥大姐也進來。”
我叫了聲二哥、大姐,他們也都進來了,小小的屋子,擠滿了我們一家人。
“小華,小蓉。”
“爸爸……”
“趁現在,我把後事安排一下吧。”
“爸!你說什麼呢!”我和大姐都叫起來,“現在還有希望,別放棄好嗎,不要說這種話了!”
父親無奈的笑了下,“你們啊,這些都是遲早的事,生老病死,是人就在所難免。別打岔,讓我接著說完。”
“小華,你姐姐已經嫁了出去,現在你是家裏的長子,以後你媽媽就跟著你住一起。”
“嗯,我知道的爸爸。”
“還有龍潭初中的房子,我打算留給小禾,你們別怪爸爸偏心,小禾後麵把你們治病的錢都取回來了,雖然我不知道小禾哪來的錢,但確實治病的錢都是他一人付的。”
“是嗎,小禾?”二哥詫異的看了我一眼。
我木然地從懷裏拿出兩張銀行卡,遞給他們:“二哥,大姐,這是你們給爸治病花的錢,你們生活也不容易,就不要推辭了。”
大姐還是不敢置信:“小禾,你哪來這麼多錢,該不會……”
我幾乎機械般地又把那個托辭再說了一遍。
父親咳嗽兩聲,繼續安排著後事,但我的心卻如一潭死水,透過模糊的玻璃窗,看著外麵光禿禿的樹木直立的樣子,感覺十分礙眼,那些葉子都去哪了?難道現在已經深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