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栒?.尾.後記(2 / 3)

古立春說:“你的意思是……”

“活著。”王收接過話說。

古立春點了點頭。又有些慚愧地說:“收兒,有件事我對不起你,那隻勞力士手表,是林曉蔭讓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我沒告訴你。”

王收點點頭說:“我知道。”

古立春問:“你……知道?是林曉蔭告訴你的?”

王收點點頭。

古立春又說:“你早就知道了?”

王收說:“有幾年了。”

古立春說:“家裏的東西都當贓物被收繳了,你和檢察院說說要回來吧。”

王收說:“這時候去說隻怕人家不相信了。”

古立春說:“你要是不說,可能我的量刑會加重……”

王收說:“這點東西,應該不會影響到對你的量刑。”

古立春說:“少一點是一點,現在還在調查過程中……”

王收打斷他說:“那我問你,你說手表是林曉蔭送給我的結婚禮物,那你說林曉蔭送手表的時候我準備結婚了嗎?”

古立春猶豫了一下,愧疚地說:“還沒有。”

王收微微一笑,說:“看來你還沒壞透。衝你這一點,我去說說試試。這隻手表也不應該和贓物混在一起。”

……

王收正說著話,古立春突然衝著章向東焦急地小聲喊:“章向東!章向東!”

王收扭頭一看,章向東已昏迷過去。海菱倒是鎮定,說:“這幾天老是這樣。”王收趕緊背起章向東邊往外走邊對古立春說:“古立春,記住:活著。”

古立春嗚嗚哭著說:“收兒,我記住了。你好好照顧他……”

……

章向東去世了。

忙完了章向東出殯的事,王收感到心情很是低落。他驅車到了華山腳下,把車停在燒烤城旁邊,然後順著寬敞潔淨的花崗石台階拾級而上。這些年華山作為濟南重點開發的旅遊景點,變化很快,據說政府要圍著華山建湖,恢複華山四周皆水域,山如花跗注水中的“鵲華煙雨”景象。幸好那棵老核桃樹因不在攀山路邊,也不礙整修美化山體的事,依然健在。王收仍然可以經常到這裏來,看看那塊壓著他和林曉蔭信物的石塊,躺在老核桃樹下看天。

王收沒有像往常那樣爬到半山腰就拐向老核桃樹那邊,而是徑直登上山頂。陰霾的天空籠罩著大地,四處灰蒙蒙的。遠處發電廠高大的煙囪一個挨著一個,一個比一個更高。王收小的時候那裏還隻有那個最矮的煙囪,王收曾跑到煙囪下麵貼著煙囪往上看,煙囪在半腰處突然往外折過來,像要倒下來似的。王收幾次去看,都會嚇得趕緊跑開。現在從華山頂上看過去,那些煙囪除了比周圍的建築略高一些,實在算不得什麼,隻能說其它的建築更渺小。

東麵的飲馬泉據說是曹操飲馬的地方,過去,泉湧使那裏形成一個小水塘。王收上小學的時候上學放學都會在泉邊走過,還曾經在小水塘邊用樹枝狠挖濕泥,看有沒有曹操落下的東西。現在,隻是飲馬泉這個名字還依稀記得,確切的位置已經找不到了……

小清河已修砌得很好,兩岸栽了這樣那樣的花草樹木,甚是美觀整潔;但卻再也不會有駁船穿梭水岸互動的歡樂景象。一切都在變,一切都留不住。長久存在的,或許隻有華不注山……

王收徐徐離開山頂,轉到半山腰的老核桃樹下,看了一眼那塊石頭,躺了下來。這華不注山的石頭能雕佛像,石匠麵對著一塊石頭,待親自把石頭雕刻成佛陀後,他頂禮膜拜。這是可笑的嗎?或者這是一個聚攏和確立信念的過程?這,是一個寄托……

一切都留不住嗎?王收仰望著灰蒙的天空,心裏默默地說:隻要我活著,在我的心裏,還會長久存在著一個女人……

王收躺在華不注山半山腰的那棵老核桃樹下,閉著雙眼,看不出是睡著了還是在冥想……

自己兩個最好的發小、同學、鐵哥們兒,一個做了高官進了監獄,一個患疾而亡……

或該考慮離開這繁雜的塵世,過過清修無為的生活。但清修無為的活法也早已落了俗套……

幾十年所遇到的這個世間的形形色色,不會因自己要離開這所在而歸於虛無……

人世間的一切都對他失去了引力……

他感到極度的孤獨……

自己是否應該就此化為無影……

自己還在等什麼?

一個完美女性的形象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這女人是林曉蔭。

林曉蔭曾說,大陸的政治經濟環境不適合她生存和發展,她再也不回來了。可是現在變了,正在變得越來越好,她還不知道嗎?或者林曉蔭會為了來看自己到大陸來嗎?來了又能怎樣?

應該是不會來了吧……

王收迷迷糊糊的意境中林曉蔭在衝著他笑,還伸出纖纖的手指在他的腦門上點了一下。

王收不再冥想,他閉著雙眼苦笑了一下,自語道:“我的個體,何嚐不是某些生物浩瀚的宇宙,而對於整個宇宙來說,我的存在又是何等的微不足道。死了化一縷煙,變一抔土,仍是宇宙一份子——無論是怎樣形式的存在,我都要說:我來了。”

他摸索著從衣兜裏拿出自己珍藏了幾十年的那隻襪子……

他做好了準備,要離開這現實的世界了……

這時王收的腦門確確實實地被人點了一下。

王收睜開雙眼:現實中,那最最美好又熟悉的形象呈現在眼前——林曉蔭靜靜地坐在他身旁,像關注熟睡中的嬰兒似的正含著暖暖的笑意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