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啊,總當那些權勢恩寵可以從天而降,卻不想背後旁人是如何為之負重而行。
謝韻歎息,若是可以,他情願最後留守皇城的人是言書而不是言閔,如果沒有那層所謂的身份的話。
誰曾想到,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少年公子,第一皇商家裏最得寵愛的言三公子,秦樓楚館津津樂道的風流公子,到了最後竟是自己嫡親嫡親的小叔叔。
嗬嗬……
還是那句話,造化弄人。
前朝容音公主的遺孤,太祖爺謝承的親子,這樣的身份若是渲染出去,還不知會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謝韻不知,自己的這種擔憂裏頭,是對靖朝聲譽的崩塌更多些,還是對自己皇位的不安更多些。
不管是那種占了上風,謝韻都該清楚,言書其人,對自己或是靖朝都成了巨大無比的威脅,想要安穩如昔,也隻有除去他這一條。
隻有提前除去,才能將這不穩當的變故扼殺在搖籃裏頭。
謝韻不屑也不會否認,在最初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是起了殺心的。
也因為這樣,他開始插手七寶閣往冀州消息的傳遞,甚至開始拿捏著疫情,想過挑動疫情,將言家連帶著言玉璃一道關死在冀州城中。
不知為何,在他做這些的時候,潛意識裏甚至覺得言書即便知道真相,也會不遺餘力的支持自己。
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言書雖不曾為官,但謝韻就是知道,但凡自己開口,他也許真的就會去死,不管是為了言家還是為了誰。
誰知道,自己的異常舉動,不曾引起裏頭分毫懷疑,反倒吸引了向安的注意。
堂堂太傅大人,深夜赤足布衣,穿堂過境,手握太祖皇帝禦賜的戒尺,氣勢洶洶的的殺到了自己寢殿,怒不可遏的將自己抽醒。
“為了一己私心,拿滿城百姓作餌,不顧其生死。皇帝,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個冤死的百姓若是到了地下,該怎樣向太祖爺哭訴?你又有何麵目去麵對那些信任你,信任朝廷的人?謝青文,你妄擔皇帝之名,行的卻是小人之事。平素裏,我便是這樣教你的嗎?啊?”
自十歲之後,向安似乎再沒有像這般打過自己,若有訓責,也不過是拿身邊的小幺兒出氣,做個警戒也就罷了。
如今卻是氣極了,一條條的細數著自己這些年不成器的罪狀,一下一下的抽打在自己背上,話說到重處,這個快逾古稀的老人似乎連眼圈都紅了。
有那麼一瞬間,謝韻是後悔了的,不管是對言書,還是對向安。
這個人遠比父親陪伴自己更久,若不是那些不堪傳聞,還有他過於霸道的行事,謝韻原是很樂意在他的教導下一點一點的把靖朝朝著新政帶領過去的。
他對向安,不隻有怨懟,更有無限尊崇。
那種尊崇裏頭,參雜了一種情緒,也許謝韻不願承認,可卻無法否認,那種情緒,叫做孺慕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