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服侍的廝垂手道:“王大夫才剛被砸破了腦袋,現在下去包紮了。”
“大夫!救我!”本該失了神智的病患突然回光返照,一把拽住許漸吉的手死死哀求:“大夫,我還不想死!”
用力之甚,幾乎將他手臂摳出一口洞來,明明就是全身不能動彈的狀態,不想還有這樣的力氣。
“好好。”許漸吉一邊意安慰,一邊用銀針法想著將他的熱度壓下來:“你去把藥再熬一碗來,想辦法給他灌下去。”
雖然病饒求生意誌算的上強烈,可顯然是時日無多了,因此打翻了這一碗,一般情況下廝不見得樂意再給他端一碗,畢竟,眼下藥材可緊張得很。
所以,陡然聽得這樣命令,廝還愣神了一會兒,好半晌才算反應過來,懵懂的答應著出去了。
煙嵐還在那兒,看他這樣難免不解道:“許大夫,這人看著是不行了,灌再多的藥又有什麼用。”
言下之意竟是有幾分覺得浪費了。
要從前,煙嵐一直都是溫潤仁厚的性子,可自打他受傷以後,仿佛就像變了個人一般,雖然還是那樣麵上帶笑,可出來的話卻總叫人覺得有些太過冷酷。
許漸吉道:“煙嵐,這好歹也是一條人命,生或死本就可憐,難道要我救都不救直接放棄嗎?我做不到。”
“人命?”煙嵐笑了笑,麵色不變:“這裏那麼些人,哪個不是人命?許大夫,從前在言家,主子從來不會忌諱著你用藥,要什麼有什麼,不論是試藥還是醫治貓狗,盡夠著你,唯恐委屈了你。可眼下是在冀州,不是在皇城,你手中要負責的也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一座城,你若還不知道精打細算,怕是將來要後悔。一個將死之人,已然回乏術,不若棄了吧。”
棄了吧……
三個字像是咒術一般硬生生的撞進了才換了麵紗回來的韶華耳裏,直叫他愣神的站了好一會兒,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放棄一條人命,從煙嵐嘴裏出來仿佛是碾死一隻螞蟻一般……
也許,對現在的冀州來,這樣的認知和覺悟才是最清醒和識時務的,可不知為何,由從來溫厚的煙嵐哥來,總有幾分違和的詭異。
許漸吉不理他,仿佛什麼都沒入耳一般,隻顧著安撫手下的病患,直到廝重新將藥端了回來才開了口:“你過來,幫我扶著他,我們把藥給他灌下去。”
煙嵐站在一旁,也沒有再話,隻是笑了笑,重又去忙碌自己的事情了,倒是韶華看不過,覺著那廝太過單薄,擔心那人再發狂,走過去接了手。
踟躕了半日,直到碗中藥見磷,他才喃喃開口道:“許大夫,你別怪煙嵐哥,他這個人一向心直口快,又最是替主子著想,難免會有不周到的地方。如今藥草物資的重擔十之七八都在七寶閣上頭,他心裏擔憂,才會這樣。你大人大量,別往心裏去。”
許漸吉放了碗,頓了一頓後才道:“那麼你呢?你也這麼認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