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的風,即使在冬日裏也是輕柔徐徐,不見淩冽。如同這個國家,無論暗地裏如何波濤洶湧,表麵上總是盛世生平。
大齊的京都不算寒冷,隻是每年11月起,總會開始下雪,待到第二年的2月才會停。有人,那是北方雪國舊地吹來的冬雪。雪國不在了,但是雪山的風雪還是年年到來,從不間斷。
京郊的平湖就起源於雪山,那一支細流蜿蜒輾轉,從雪山一路來到京郊。在郊外的草地旁積攢成了一個湖泊。這湖麵一年四季都是波瀾不驚,到了這結冰的冬日裏自然更是如同明鏡一般。
如同雪國的公主,每位公主都是從這雪山細流,一路輾轉來到京都嫁於帝王。所以這平湖,當年也曾是繁華神聖之地。
可現在,這裏已經鮮少有人來了。八年前,先帝駕崩,先皇後白柔就在這與先帝定情的平湖,為先帝最後一舞,自盡於湖鄭
她也是雪國的公主,她在這裏與先帝相遇,所以她要在這裏隨先帝而去。
如此情真意切,自然引得萬民紛紛前來祭拜。卻不知哪一年開始,在夜裏祭拜的民眾,總會聽到先皇後的哭聲。有幾個姑娘甚至葬身在了湖鄭
民間傳聞,先皇後是奉先帝遺旨,被迫殉葬,故而魂魄不安,要找人陪葬。
至此之後,人們再也不來祭拜,再也沒有人記得這裏曾有生死相隨的一代芳魂。
今,是先皇後白柔的忌日。大齊皇宮中,或許隻有裴峰還記得這個傳奇般的女子。
還記得她曾溫柔的摸過他的頭發:”將來峰兒做了皇帝,我就可以和你父皇一起遊山玩水,逍遙自在……”
裴峰真的做了皇帝,可他的父皇不在了,白柔也不在了。
這位先皇後不是他的生母,可他從先皇後身上得到的母愛,或許比從他的生母那兒得到的要多得多。
每年的忌日,裴峰都會在宮中祭奠先皇後,可今,他想去看一看,她離開的地方。
湖岸的雪已經積過了腳踝,一女子在湖岸吹笛。裴峰站在女子身後不遠處,望著她的背影,聽著她的笛聲,出神許久。
那背影像極了白柔,白柔也喜歡吹笛,也似這樣遺世獨立。
女子屹立在湖邊,水藍的披風邊上鑲著雪白的風毛,遠遠看著,像是湖邊的一座冰雕。
烏黑油亮的秀發,取了一半在腦後鬆鬆的挽著一個髻,隻以一枝白玉簪固定。另一半任由它垂到腰際,雪花落在她的黑發上,如暗夜星辰一般星星點點。
握著白玉笛的右手,露出半截手臂,肌膚瑩白,仿佛要和平湖的冰麵融為一體。或許,所謂冰肌玉骨,的就是這樣了。
冬日裏畢竟寒冷,女子的指尖被凍得微微有些發紅。這纖纖玉指,隨著音律跳動,像是幾點梅花,分外可愛。
女子身邊站著一匹白馬,仿佛極有靈性,不吵不鬧,隻是忽而低頭舔雪,忽而抬頭遠望。
一人一馬,如詩如畫。
裴峰不是沒有見過美人,可這女子如同一株在冰雪麗迎風怒放的白梅。仿佛近在眼前,又像是雪地裏的幻影。
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白柔,親切地招呼他去湖岸玩耍……
女子的笛聲悠揚婉轉,似乎帶著淡淡悲傷,卻又有著無限的希望。聽著這樣的笛聲,好像人世間的紛爭都隨著笛聲高低起伏,最終消失不見。
一曲終了,女子放下手中的笛子,轉向白馬,輕輕拍了拍馬頭。
那白馬果然極有靈性,被女子摸了摸頭,顯然十分高興,蹭了蹭女子的手,打了個響鼻。
看到女子似有離開之意,裴峰心有不舍,疾步向前,叫下女子:”姑娘!”
柳念雪聞聲回頭,此時她才注意到,自己背後原來一直有個人。她是偷溜出來的,可不想被任何人發現。
大家各自賞景,自己又不曾礙著他。莫不是個登徒子,否則為何叫住自己。
她心中想著,眼神中不禁多了幾分戒備。
裴峰看著柳念雪,她的下半臉圍著麵紗,薄紗架在女子高挺秀美的鼻梁上,隱隱的隻能依稀看到她臉龐柔和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