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今兒穿了件月白色綾羅小襖配蜜色織錦裙子,頭上隻簪了兩支細銀珠釵,蓮姿柳質楚楚動人,花影以前在伊人閣裏多是紅妝妖嬈,如今脫了賤藉倒偏愛起清淡裝扮。郡主見了她挺歡喜,問她近來可好,府裏可有人怠慢她,又說自己身為主家去宮裏作客,反將客人獨留家中實在不對,叫花影別放在心上。花影自然不敢接受郡主道歉,自己得郡主收留已是萬幸,哪還能奢望郡主為自己費心。
公主見不得自己女兒和花影這般親和,微笑開口製止她們:“花影姑娘不比拘束,寶寶常說起雲州時你對她諸多照顧,如今隻安心住在府裏。我瞧著花影姑娘年紀不小,以後可有什麼打算,女子總是嫁人生子才好,姑娘美貌有才情,若是有意本公主可給你做媒。”
花影在雲州時做的便是迎來送往的生意,最是會瞧人臉色的,公主雖語氣溫和言辭委婉,話裏的送客之意卻是毫不掩飾,連郡主都聽出來了。這也是花影意料中事,郡主年幼不知事,自然不懂賤藉女子受人鄙視,公主氣質高潔,如何能容忍這種女子與之牽扯,讓自己在公主府住幾天已是開恩,花影也不敢有什麼怨懟,低首垂眸道:“花影是個沒主見的,但憑公主安排。”公主喜她知分寸,也沒難為她:“我名下有幾個莊子,莊子上租種的佃戶都是良藉,我命人從中挑幾個勤奮踏實的人出來,你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出來,我幫你留意著。”花影對嫁人著實無甚感覺,隻是尋個去處得過且過罷了,遂道:“我這般模樣,隻有別人挑我的,哪有我挑人家的,隻一條,我無法生育,還請公主幫我尋托時說清這點。”公主聽到此處,看她麵如死灰的模樣,也有些不忍,若不是女兒聰明逃出火坑,日後怕也是花影這般吧,不覺放輕了語氣:“你放心,我會幫你挑個好的,你出嫁時我再給你添份嫁妝,又是在我的莊子上做活,沒人敢欺負你。”兩人遂這般說定,花影也沒坐下寒暄,辦完正事便退回自己的小院子裏。
郡主極是不滿公主三言兩語便決定花影一生,花影若想嫁人,多的是人要給她贖身,哪需等到現在,自己承諾帶花影進京來,便是想著給她安排一個妥善的將來,結果公主娘還是讓她嫁人,那郡主何苦帶她進京,遂花影一走郡主就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公主深知女兒的左性,總說什麼人人平等,從不瞧不起底下人,這好壞參半,公主看女兒年紀小也就沒糾正她,哪想如今倒來頂撞起親娘來,遂道:“我知你想法,我確實不喜歡她,她是個可憐人,可她不嫁人又有什麼出路,難不成咱們府裏一直養著她?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我雖不是寡婦,卻也孤身一人,叫人知道咱們府裏住了她,咱們還有什麼名聲!而且咱們以後住宮裏的時間怕是比住府裏的時間多,難道留她一人住在府裏,非主非仆的她也尷尬。”郡主原也沒想到什麼好法子安置花影,隻想著先帶進京來再說,如今公主這般說辭她也尋不到理由反駁。
郡主來到花影的院子裏找她,問她是否真心想嫁人,花影淡笑:“哪談什麼真心,我磋磨半生,早沒什麼想頭,卻又不敢尋死,隻這般得過且過,跟著郡主上京也是因著沒處落腳,有人給我幾口飯吃幾件衣穿便行,不拘住在哪裏。”郡主聽得她話語中的滄桑很是酸楚,這要是在現代,正是個風華絕代的佳人,偏生在男尊女卑的古代,如花年紀便零落成泥。郡主雖心疼花影,卻也不願為她忤逆娘親,隻說:“既不敢死便好好活著,你便是嫁了人也常來看我,若是那人待你不好,隻管來跟我說,我幫你出氣。”花影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