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預感真奇妙。這些日子,鍾馨總是心不守舍,手總是莫明其妙地顫抖,有
時候拿著東西,那東西不是掉在地上,就是被扔出老遠,而且經常心跳加速,滿臉
潮紅。敏感的她預感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兆頭,她對這種預感很在意,堅信這預感絕
不是空穴來風。她隱隱約約感到自己應該重新振作起來,去尋找新的人生了。
她從箱子裏翻出一件顏色鮮豔的大紅毛衣,又去商場買了一條長及膝蓋的毛料
直筒裙和一件米色的風衣,穿在身上效果真不錯哩。
鍾馨的預感不錯。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早晨,鍾馨難得地穿上了她精心準備的衣
裙,上裝是大紅色的開襟毛線衣,下半身是一條閃耀著光澤的黑色直筒裙。大紅色
的毛線衣襯托著鍾馨那細白的皮膚,使她顯得年輕了許多。
鍾馨像往常那樣來到候車地點,她一邊等車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大街上如織的
人流和車流。突然一輛大陽牌紅色女式摩托車在她跟前停下。鍾馨頗感意外地看了
看這個擋在她麵前的車手,不明白他為什麼把車停在自己麵前,還一個勁兒地衝著
自己笑個不停。
鍾馨正疑惑不解的時候,麵前這個人解下頭上的頭盔,滿臉堆著笑容說:“你好
啊!”
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五官,那神采飛揚的架勢,鍾馨驚訝得差點叫了起來。她急
忙環顧四周,壓低聲音:“是你呀?夏東山。”
夏東山一腳踏在摩托車上,一腳支著地麵,紅潤的臉上笑容可掬:“怎麼?這麼
早就上班了?”
鍾馨矜持地含笑,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夏東山突如其來的熱情讓她既幸福又
驚惶。她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微微點點頭。
夏東山親切地笑著,眼睛卻警惕地盯著鍾馨身後的某個地方,這讓鍾馨很不悅。
鍾馨心想:奇怪,和人說話眼睛還望著別處,真沒禮貌。雖然不悅,鍾馨不好意思
把不滿直接表露出來,她安慰自己:算了,這也許是他的習慣。所以她謹慎地選擇
詞句:“你也這麼早去上班啊?”
夏東山帶著一絲頑皮的笑容:“我可是專門來找你的。”
“哦,是嗎?”鍾馨預感夏東山來的目的了,她的臉突然漲紅了起來,幸福的感
覺充滿了她的心田。
“今天晚上有時間嗎?我想約你吃飯,你看好嗎?”夏東山期待地看著鍾馨。
“嗯。”
夏東山笑了,他又警惕地望了望之前盯著的那個地方:“那好,下班之後我們就
在湖濱路的海鮮館見麵,好嗎?”
這時校車已經緩緩靠邊了,鍾馨衝夏東山揮揮手就跨上車。她坐下來,禁不住
向後看了看,夏東山還站在原地望著漸漸遠去的車子,就在鍾馨回頭的一刹那,她
看到了早早坐在校車上的賈老師那懷疑和妒忌的目光。
一回到學校,鍾馨匆匆吃過早餐就一個人到辦公室寫教案。可今天她怎麼也不
能集中精力,她隻好拋開筆,手撫額頭,回憶剛才和夏東山談話的情景。她開始懷
疑自己,責備自己不應該答應夏東山的邀請;可轉眼一想,又感覺這也許是天上掉
下來的“餡餅”,說不定今晚的約會將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貿然拒絕就會失去一
次改變命運的好機會,如此一來,自己就真的成為“籠中鳥”和“井中蛙”了。
可現在社會如此複雜,什麼樣的人都有,萬一夏東山心存歹意,“請君入甕”,
那自己豈不是“飛蛾撲火”?可是他能有什麼歹意?自己窮光蛋一個,要騙財也不
會找上自己;自己唯一能吸引人眼球的就隻剩下還算年輕的身體和還稱得上俏麗的
臉蛋了。都說三十的女人好比豆腐渣,豆腐渣要想發揮價值,讓它重新煥發青春,
就需要男人這個養料。眼前這個男人靠得住麼?陷下去是不是陷阱?會不會是萬劫
不複的地獄?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隻不過一次飯局,想那麼多幹什麼?
庸人自擾。
正在鍾馨思緒不寧的時候,馬老師走進了辦公室。他今天的神情有些異樣,一
進門就問:“鍾老師,你在想什麼呀?”
鍾馨迅速地抬起頭來,含笑指了指椅子:“馬老師,你坐。”
馬老師坐在鍾馨對麵的椅子上,和善地看著鍾馨:“鍾老師,你不要太苦了自己
了。”
鍾馨一驚,不明白馬老師為什麼這麼說。
馬老師以少有的口吻說:“沒必要為難自己,人生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就過去
了。”
“謝謝你,馬老師。”
“人活著不能太較真,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馬老師真誠的、分外善良的眼神
讓鍾馨感到很欣慰。其實馬老師本來在學校就有著特殊的地位,聽說他原來在湖北
某個地方的初中任校長,為了回到家鄉才來到這所學校。作為一個長相不錯,見多
識廣的中年男人,他一來到學校就被委以重任。他不僅是學校的中層幹部,也是大
家喜歡交談的對象,而且他為人隨和善良,富有同情心,所以他的話被鍾馨視為教
科書一般。
“是,我知道了。”
“哎,鍾老師,你真了不起,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堅強嗎?可是太堅強了也不見
得就是好事哩。”
馬老師的話說出了相當一部分教師的心聲。因為鍾馨已在不知不覺中跳出離異
女人的悲劇的角色,向負責任的母親的方向轉變了。大家在看鍾馨時,已不再刻意
回避她離婚的事實,更多的是欣賞她獨立支撐家庭、撫養孩子的堅強的一麵了。
“哪裏,我?”
“你呀,優點是堅強,缺點也是堅強。”馬老師儼然一副大哥在教訓無知小妹的
樣子。
鍾馨感激地點著頭:“謝謝你,馬老師,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