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故事若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秋娘或許會感慨一番,但知道故事裏的主角入成是她失散近三年的兄長,除了心疼,便隻有怒氣。
他究竟是遇見了什麼,堂堂杜家子,懷國公杜沁的直係後人,竟然淪落到給人家當車夫賣命,受人冤屈誣陷不敢吭聲的田地!
這會是他二哥麼,那個一身豪氣,說要出門去尋找誌向,總有一天要護她周全的二哥?!
李淳側頭,看著氣的嘴唇發抖的秋娘,握著她有些冰涼的手背沒有放開,神色裴淡地詢問裘二:
\"此人現在何處。\"
\"回王爺的話,這事奇怪,小的昨日去案口找他,但聽人說,自從宋典軍一家犯罪被抓後,他便沒了蹤影,這不見已有一個月了。\"
\"你曾見過他人嗎?\"秋娘聽見自己的聲音。
\"見過的,小的不會畫畫,不然是能給王妃畫出個模樣來。\"
\"裴卉,去取畫像。\"秋娘在船上就根據記憶,拿燒成的炭筆描了一副杜俊的畫像出來,不若水墨好看,但同人的相似度卻極高。
裘二捧著畫紙仔細看過,在秋娘略含冷意的目光中,驚歎道,\"沒錯,這就是阿虎,這畫得可真像--\"
\"咚\"地一聲悶響,打斷了他的話,秋娘狠狠一拳頭砸在扶手上,屋裏頓時靜成一片,裘二大著膽子抬頭一看,就見這貌美的王妃臉色難看之極,嚇得他以為說錯了話,慌忙伏在地麵上,大氣不敢喘一下。心中是在嗚呼哀哉。
好半晌,秋娘才又發出聲音,\"宋家在揚州城還有一門表親,此次是否也受牽連。\"
裘二咽了口唾沫,小聲道,\"是、是,李家同宋家去年秋天訂親,宋大小姐同張二公子還未成婚,一家受此事牽連,一並被收押審問,這次私逃出去的,就有這李家公子。\"
話說完,他腦子轉了半圈,也不知是哪根神經搭錯,跪著上前了兩步,道,\"關於這阿虎,小的還知曉些隱情,不敢欺瞞,王爺王妃可要聽講。\"
\"說。\"
\"去年阿虎被趕出來,說的是偷了宋家東西,但聽小道兒說是因為他同宋家大小姐生了私情,宋夫人這才尋了借口把他攆走,又同李家訂了親,斷了兩人念想,\"裘二說著,又上頭,砸嘴道:\"這宋家也忒不厚道,怎麼說阿虎都是救了她們母女兩條,不,是三條人命才對,用著人家就靠前,用不著人家就甩走,哪有這個道理,我瞧阿虎人品相貌,也就是出身差點,若宋典軍肯提拔提拔,配個小姐也未嚐不可,隻是宋夫人性子出名的尖酸,又多有幾分勢力眼,這才苦了一對鴛鴦。\"
秋娘深吸了一口氣,肺部脹痛,百感交集,她反握住李淳的手,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扭過頭對他道:
\"先找到人再說。\"
揚州畢竟不是李淳的地盤,接連找了三日也沒有杜俊半點消息,秋娘坐不住了,她眼皮這兩天狂跳不停,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一番衡量之後,決定把宋心慈放出來,當餌。
不是釣胡季泰的餌,而是引杜俊出來的餌,她相信一個人再變,秉性也不會天差地別,杜俊重情義,八成這次失蹤是為了宋家。
勾結鹽盜這等大罪,朝廷降下的責罰,是將同宋家牽連人口一並牢獄,因為白皇後病逝不到三年,朝中並未輕下殺令,但胡季泰卻不會留他們活口,是因為宋思孝手中握有他把柄,才暫時不敢殺人滅口,但捕到宋心慈後,定會讓他們在牢中不聲不響地丟了性命。
秋娘猜測,宋心慈出逃,杜俊並不知道,他隻當家家小姐還在揚州哪個角落隱蔽,等著救她性命呢。李淳的手下找不到杜俊,但宋心慈這個走投無路的女子,應該能。
夜裏,一凝從城南回到杜府,向李淳秋娘稟報。
\"主上,她們跑了。\"
\"很好,\"秋娘目露精光,\"盯緊人,拿著畫像,一旦見她同人會合。不要打草驚蛇,先來報我。\"
杜俊是個牛脾氣,他若有心救助宋家,秋娘相信,即便是她現在出現在他麵前,也改不了他的主意,她一心尋兄,卻不想同兄長因為一個女人生了間隙,這也是她不願意直接從宋心慈那裏下手,詢問杜俊可能去處的原因。
人人都有私心,宋心慈有,她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