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清晨露曉,園中春蕾舒卷,窗外綠枝伸腰,鶯雀走梢頭,扇簾屏風後,輕霧繚繞,伴著\"嘩啦啦\"的水聲,還有女子的低聲笑語。
\"咯咯,娘,已經擦了兩遍,很幹淨了,您瞧我胳膊都紅了,又癢的很,不擦了好不好,哈......\"
\"你這孩子,怎就這麼怕癢,別動,再擦一遍,今兒不同往常,洗的越幹淨,兆頭越好。\"
\"唔--那您快點,我忍著。\"
\"低頭......娘剛才說的話,你可都記得了,注意走動的時候要小心,千萬別讓戴在頭上的釵笄掉下來,這是在杜家祠堂前辦,掉一件,都是晦氣,三加三拜之後,莫忘記--\"
\"我記得啦,娘,水都快涼了,您再擦,我可起來了啊。\"
\"別動!\"
小滿和陳曲在外頭,一個端著盤子,一個捂著嘴偷笑,又等了一刻鍾,才聽一陣水聲,屏風後人影晃動,杜氏先走了出來,身上都是水漬,交待了兩個侍女,便回屋去換衣裳。
小滿見秋娘沒出來,便走到屏風前探頭,隻是一眼,饒是她已成婚兩年,見著裏頭的光景,也不覺紅了臉,剛別開頭,又忍不住回頭,再瞅一眼那玉白柔韌的柳條兒身,心裏想些不著邊兒的事,暗道自家小姐這模樣,日後姑爺怎禁得住,這便更燒了臉,輕啐自己一口,展開了手裏的布巾,上前將秋娘還沾著水的身子裹住。
\"小姐,您別這麼擦,等下是要著涼。\"
秋娘停下擦頭的動作,應了一聲,都是女子,她便不覺羞澀,大大方方地抬手讓小滿利索地給她擦幹淨,又套上幹淨的白綢中衣,伸手探一下她額頭,道:
\"還說我,你沒事兒吧,臉紅的。\"
\"沒事,這屋裏煙氣熏的,\"小滿趕緊把她包裹嚴實了,再看一眼她粉豔豔的小臉,還是臉熱,便幹脆推了她出去,\"陳曲,讓小姐喝了雪耳粥,再嚼一塊香片清口。\"
\"哎。\"
就這麼著,等杜氏換了衣服到屋裏來,秋娘已擦幹了頭發,坐在妝台前麵收拾,沒用趙氏送來的脂粉,案頭擺了四五隻顏色高低各不同的小瓷瓶兒,都是從自家帶來的,千麵鬼婆周夫人的方子,秋娘配製的,外麵買都買不著。
正規的及笄禮十分複雜,但主要是集中在開禮和三加三拜上,先著采衣,初加笄,再去換配笄的衣裳,一拜父母;二加簪,再去換配簪的衣裳,二拜正賓;三加釵,再去換配釵的衣裳,三拜祠堂家廟祖宗排位。
剩下的便是瑣碎的開頭和收尾步驟,諸如添笄、取字,聽訓大套禮衣,都是在普沙羅城便開始準備的,李淳雖隻寄了一封書信給她,可是吃穿用度,幾乎是每隔一個月都要派人去送一回,其中不乏好料的絲綢錦料,被秋娘和杜氏挑揀了,親手縫製。
上午巳時開始迎接賓客,午時三刻開禮,大概需要一個時辰來成禮,當中不休息略去午膳,下午申時前結束,送賓客離開,禮畢。
秋娘換上采衣後,先規規矩矩地梳了雙丫髻,便由杜氏和丫鬟們陪著,去了祠堂所在。
一進院子,就能看見大處忙碌的下人身影,道邊的兩排常青木今日尤翠,朝前過了衡門小橋,遠遠見著朱瓦高簷的祠堂,左一片空地上,有幾名捧著絲竹的樂師,正在嗯嗯昂昂地試著調子,前一片空地上,已分左右鋪上了兩大塊褐皮毯子,擺上矮案軟墊等物,是有近五十座次,邊有空當,可隨時加席。
趙氏正在指揮下人在案頭擺放水酒點心等物,見她們來了,上下打量秋娘一遍,笑著點點頭,就指了東邊小廂,道:
\"去候著吧,等下巳時來了人,有通傳的,你坐在裏頭也能聽見,等開禮了,你娘叫你出來,再出來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