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變化,落在個別人眼中,就不那麼尋常了,白丹婷欲言又止地忍住插話,公主坐直了身子,一臉興味似是酒醒,柳宗元也端了杯酒朝前傾身眯著昏花的眼睛好像要看的更濤楚一點。杜禹錫抹了一把汗,再看秋娘時的眼神,已是不同於前。
方宴席上,有一道從方才起就站著的人影,看了眼主宴席上,便又撩擺坐了回去。
至於李淳,則是在低頭飲酒時候,借著酒杯掩蓋,輕勾了一下唇角。
\"你--巧言雌黃!這般胡攪蠻纏,不過是為掩飾偵緝所耗巨資,諸位切莫被她糊弄過去!\"戚中恩反應還不算太慢,氣沒消,便先緩過神來,伸手指著秋娘道,可是,這會兒才想起,風頭已變,眾人氣散,還來得及嗎?
\"戚大人,\"秋娘明眸熹張,紅唇白齒惹人眼球,纖纖十指裴伸而出,輕輕勾算,伶俐脫口話不見隙,道:
\"我亦是陪同偵緝之人,就我親身所曆,出門在外,一人一天不過能食十錢糧,一月三百錢,一年不足大兩銀,且算此次偵緝出行,為數千人,且算他們全數在外待了一年又八個月,且算住宿閑雜是同夥食一般皆耗,二十個月下來,所費一萬二千兩,再扣掉當中眾士自解錢囊,慷慨補漏的三五千白銀,滿打滿算,是有不足八千--\"
說著話,她麵色陡然一整,變得嚴厲起來,又走上前一步,彎腰從戚中恩剛才脫在地上的常服上撿起一物,狠狠擲在他身上,音色忽地拔高:
\"你去哪裏給我算來的大萬貫,你當他們遠行時,風吹日曬、日夜兼郭、不辭勞苦地搜集各地誌文,卻同你一樣,每日去的是鴻悅樓,吃的是山珍海味嗎!啊,戚大人?\"
眾人啞然回看,見那從麵色發白的戚中恩身上,彈開跌落在地麵上的東西,頓時傻了眼,那不是鴻悅樓常客的牌子,又是什麼?!
\"戚大人,你、你為何要蒙混我等!\"
\"你可知,你險陷眾人於不義!\"
\"你究竟是何居心?\"
\"諸、諸、諸位聽我解釋。\"戚中恩慌忙擺手,想要辯解,可越說越怒的眾人,怎聽他狡辯。
秋娘看著離席的賓客將身影狼狽的戚中恩圍起來,方才聽到對方侮辱李淳的憤怒和難受得到疏解,表麵上無恙,背後卻有些汗濕,一股風吹來,便叫她打了個寒噤,兩手抱臂時,身後卻突然圍上一團熱源。
\"廣陵王殿下,我等受人蒙蔽,先前才有不當之舉,還請恕罪。\"
\"然也,《平藩錄》乃是巨著,正如杜小姐所言,既有助人觀天下之能,又豈是錢財身外之物可以衡量的。\"
\"殿下恕罪。\"
她目光順著將披風裹在她肩上的大手側仰,就見李淳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看向眾人時候,多了一層寒霜,聲音冷淡道:
\"撰書一事,所得遠勝所出,本王問心無愧--來人,送客!\"
送客!
不是見好就收的世故圓滑,這強勢的態度,卻更叫人麵紅內疚,杜禹錫這會兒倒是眼尖地看見李淳臉色不好,咳了兩聲,沒有去打圓場,而是伸手指調了宮人送這些聽風就是雨的人離開,那戚中恩見勢如此,便趁著人群灰頭土臉地離開了。
\"讓各位驚擾了,\"杜禹錫抬手大麵一揖,笑道:\"咱們繼續酒宴,來人啊--再上好酒來!\"
一聲吩咐,露天殿兩角,便各自步出兩名女侍,一人手中抱著一隻紅皮的酒壇上前,叫杜禹錫看了皺眉,秋娘卻先拍了兩下手,笑引來半宴客人的注意,指著那壇子,溫聲道:
\"殿下在外偵緝時候,擊殺了一條巨蟒,取了蛇膽出來,添以藥酒,泡成這極品的蛇膽酒。功效良多,隻是量太少,所幸這會兒人少,大家可多喝一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