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秋娘迷迷糊糊的醒過來,聽著外頭\"劈僻啪啪\"的火聲,打了個哈欠,睜眼一瞧,身邊已經沒了那人,前半夜被人摟在懷裏睡,半點都不覺得冷,人一走,就是她身上蓋著兩條毯子,也覺得冷。
她半坐起來,醒了會兒腦子,又打了一個哈欠,湊到棚子口,掀起布搭,看一眼樹下火堆旁的人影,揉揉眼睛,大處摸索著鞋子在哪。
李淳盤膝坐在樹下,閉目養神,每當篝火變小,便會撿起一旁的樹枝添進去,聽見腳步聲走近,轉頭看去,便見著小姑娘裹著一床毯子,小步朝他走過來。
\"怎麼?\"
\"晤......睡不著。\"秋娘在草堆坐下,不知是身邊多了他,還是離籌火近了,身子又暖和起來,渾身懶洋洋的,便側頭朝他手臂上靠過去,忍住困意,細聲道:\"你餓嗎,不如咱們烤些餅吃?\"
\"不餓,你餓了?\"
\"我也不餓。\"秋娘軟綿綿地應聲,斷斷續續道:\"蕭姑娘好厲害......那麼長的一把刀,她都使的動......那老虎真大,我頭一次見到真的老虎,怪嚇人的。山上的蛇好多,我不太怕,就是覺得黏糊糊的,看著不舒服。那山雞烤的脆脆的,味道不錯。沈大哥原來還有......這手藝。\"說著說著,漸漸就沒了聲音,李淳背靠向身後的老樹,讓她躺在他伸展的雙腿上,將她肩頭的毯子裹好,聽著她裴緩的呼吸,修長的手指在她細膩的下頜撫弄,望著篝火的雙目,愈發深邃。
第一次遠行,這一路實在說不上舒坦,前頭半個月能把人悶壞,這山裏的一日,路途顛簸,苦累不說,又出險兆。她沒懼怕,沒抱怨,也沒有退縮,反而透著一絲興奮地隨他們走,這是他意料之中,又預料之外的。
就像是一塊棱角不平的石頭,放在哪裏都不起眼,卻能適應任何環境,表麵的石層,不過是為了隱藏裏麵發光的東西,人們當她做石頭,然則,她內在是一個比他過去見過的所有,都更加有趣的東西。
他自身情欲寡鮮,卻偏好尋味人性,冷眼旁觀世人的苦樂,讓他活的真切許多,以往,喜怒哀樂於他不過是一字之音,讓他意外的是,會遇上這麼一個人,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竟叫他多品出些滋味來。
這大蟒山一行,隻是個開始,讓他看看吧,這無趣的人生,一個人,和兩個人,到底還有什麼不同之處。
......
\"喂,醒醒啊,豬呀你,再睡,我們就把你丟在這裏啦。\"
\"晤?\"
清晨的山林是很熱鬧的,哪怕多了一群不速之客,高高躲藏在枝頭的鳥兒依舊啾啾喳喳的。秋娘睜開眼睛,就見近處一張湊近的臉,訥了一會兒,慢慢爬坐起來,啞聲道:\"仆固......仆固姑娘。\"
\"起來了就別幹坐著,趕緊收拾東西,真是的,你是來侍候人的,還是等人侍候的,睡得像隻豬一樣,快點啦。\"
仆固一笙見秋娘醒了過來,就站起身子,踢了踢她的小腿,又去叫另一間小棚裏還在睡覺的胖子何少知。
秋娘抓了抓蓬亂的頭發,一邊疊合著毯子,一邊回憶著昨晚的事,她好像記得,半夜裏她睡到一半就被凍醒,去尋李淳了,怎麼又睡回棚子裏,昨晚他們聊什麼來著?
她抱著整理好的毯子在小棚前麵出神,想著,昨晚李淳同她提到了眼睛的事情,眼睛,他說他的眼睛以前也是黑色的,但是並沒有說明原因。
\"秋娘啊,喏。\"
沈記堂的聲音打算了她的思緒,她接過他遞來的水壺,飲了兩口,才發現是溫的。
\"嘿嘿,是蜒蜒燒的水,你一半,我一半啊。\"
\"好。\"秋娘側頭尋到正在火堆邊熄火的蕭旋停,對她感激地笑笑,又喝了幾口,就見沈記堂拿著另一隻水壺,從懷裏摸出一隻漆花木盒,小心翼翼地撿了粒花生米大小的肉色藥丸塞進嘴裏,仰頭就著水喝下,便問道:\"沈大哥,你吃的什麼藥?\"
\"這啊,可是我的寶貝呢,\"沈記堂仔細將那漆花木盒塞進懷裏,道:\"這是特製的解酒丸,出門在外,一天吃上一粒,我才不會在半路上醉倒。\"解酒丸?沒見他路上喝酒啊,秋娘奇怪地看他一眼,還吸了吸鼻子聞味道,除了一些昨晚沒洗淨的油腥外,是沒半點酒味。
並沒打算深究,她環掃了一圈四周,沒見李淳人影,便詢問沈記堂,恰仆固一笙拎了何胖子出來,衝她一掀眉毛,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