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玥三十七年,正值炎夏之際,將軍府,長春花開。
邊關傳來戰報,臨潼關一戰,敗已,顧將軍身受重傷失蹤,生死不明,消息方傳至將軍府,四姐顧言卿聞之大慟,昏迷不醒。
長夜漫漫,木窗半開,零星燭火輕晃,清風徐來,卷起鵝黃帷帳,吹動幾串玉色流蘇。
檀香沉木的雕花床榻上,女子眉間微蹙,淚光暗流,著了夢魘似的,側臥緊緊攥著雲羅錦被。
夢中,人影翻飛。
那年年節之際,她隨家中姐妹一同到城外寶光寺祈福,不慎入了一間禪院,院中臘梅盛開,寒風過境,驚豔滿院時光。
男子側身站在樹下,玉指撚著枝頭,劍眉入鬢,眼角微揚,妖而不媚,隻一眼,便能教人沉淪其鄭
“你來了。”
聲色溫潤,如同冬日一束暖陽,煞是好聽。
她蹙起眉頭,思忖片刻,抬頭問:“你認得我?”
他緩步朝她走來,離著兩寸處停下,微微俯身,明亮的雙眸掛著笑意,眸中盡是她的模樣。
他喉間微緊,想抬手卻怕唐突了她,“自然認得。”
聞言,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眉間恢複清明,“我並未見過你。”
他急了,耳根微紅,語無倫次:“七年前,你救過我,在宮中,娘,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最後之言,字字珠璣,咬的極其周正。
這副飛霞懷春的樣子,倒不像玩笑,讓她些許害怕,“我已定了婚約,公子請自重。”
話音落下,那人許久不曾言語,眼底濡濕,一滴淚珠順著卷翹的眼睫落下,聲色微顫:“我,來晚了是嗎?”
她未曾再言,欠身出了院門。
徒留那人獨自站在風口,走出數米遠回身望去,風雪中人影依稀。
後來,她才知曉,原來他就是昌平世子宮堇。
這位世子爺的大名,她早有所耳聞,除卻令人嫉妒的容顏,便是那陰晴不定的性子,令人捉摸不透。
那時她早已是內定的靖王妃,入了靖王陣營,彼時對他,唯有疏遠。
七年前,適逢爹爹打了勝仗,宮中盛宴,她隨爹爹一同入宮,在宮中倒是見過一位年歲相仿的姑娘,並未記得救過男子。
那時,不過八歲,身量尚未長及禦花園的盆栽樹苗。
“你怎麼躲在這裏哭?”
扒開灌木叢,聽見人聲墜泣,蹬著短腿兒尋聲跑過去,便看見穿著華麗看著比她大上些許的姑娘,抱著腿蹲在灌木叢掩藏的石洞下,掉著淚珠子。
“你~你怎麼進來的?”
雲錦衣擺微皺,看見她縮著身往洞裏挪了兩步,露出血跡斑駁的腳踝。
“你受傷了。”
見她傷了腿,爬進滿是塵土的石洞中,從懷中掏出一塊雲絲錦帕,笨拙的替他包紮,係了個很醜的蝴蝶結,露出兩顆虎牙,俯身吹了吹。
帶著絲絲奶香的氣息噴灑在腳踝處,讓他不由得瑟縮一下。
“你別動,每次受傷,爹爹都是這麼給我吹得,痛痛很快就飛走了。”
這人,果真再也沒動過。
“是不是不疼啦?”
他點點頭,掛在眼睫的淚珠順勢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