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閑聊越發無趣,酒卻沒有散的意思。
馮橙遞了個眼色給小魚,輕手輕腳離開窗下,穿過月亮門進了正院。
院中那棵石榴樹繁茂得有些詭異,濃濃夜色下猶如張牙舞爪的怪獸,隨時準備伸出枝條把路過的人抓住。
馮橙往那裏看了一眼,又看向正屋。
一排三間大屋,隻有東頭那間透出朦朧燭光。
屋中很靜,能聽到清淺的呼吸聲,歐陽氏顯然睡了,光亮是給歐陽慶留的。
馮橙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歐陽氏。
比起歐陽慶的凶狠,歐陽氏顯然隻是個尋常婦人,從那一臉的愁容可以看出這些年並不好過,或許一直在為男人謀財害命的事惴惴不安。
這樣的人,最容易疑神疑鬼。
馮橙衝小魚點了點頭。
小魚從懷中取出一個慘白麵具,戴在臉上。
馮橙端詳一瞬,滿意點頭。
這個效果可以了,總要給人留點活路。
她也取出麵具戴好。
天上的月不見了,暗雲緩緩湧動,猶如打翻的墨汁。
風吹來,敲打著窗。
咚咚,咚咚。
躺在大炕上的婦人皺著眉翻了個身。
咚咚,咚咚——
不對,這樣有節奏的聲音不是被風吹的!
婦人猛然坐了起來,看向聲音來處。
緊閉的窗子,在這夜深的時候顯出幾分森然。
咚咚。
睡夢中聽到的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歐陽氏突然打了個寒顫,被封在內心深處的記憶洶湧而出。
那一年,也是這麼熱的天氣,一對主仆敲開大門,說他們是進京尋親的。
後來一問,找錯了地方。
天很熱,她還記得那對年輕的主仆滿頭大汗。
當主人的問她能不能喝杯水再走,她答應了。
這一應,那對主仆就再也沒走出家門。
她永遠忘不了男人提著殺豬刀對她說過的話:“管好你的嘴,不然我就剁了你,讓靜兒沒有娘!”
她死死捂著嘴,把所有恐懼與內疚都堵在了心裏。
她怕死,她更怕靜兒沒有娘。
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靜兒沒了娘定然也活不了的。
她甚至幫著清理了血跡……
她有罪!
是不是那對主仆的冤魂醒來了?
歐陽氏死死盯著窗子,牙關打顫。
咚咚!
又是敲擊聲響起,仿佛敲在歐陽氏心頭。
她頭皮發麻,整個人都炸了。
他們這樣的人家,也不講究丫鬟睡在外邊隨時伺候,再說統共隻有幾個必不可少的下人,也講究不來。
男人在跨院喝酒,叫喊也聽不到,萬一把窗外驚動了,那就更可怕了。
歐陽氏捂著嘴,死死盯著緊閉的窗子大氣都不敢出。
已經進了仲秋,夜裏明明沒那麼熱了,可她渾身很快就被冷汗濕透。
有好一會兒,令人心驚膽戰的咚咚聲沒再響起。
歐陽氏悄悄放下手,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可能是她聽錯了。
就在這時窗子吱呀一聲響,緩緩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