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安,我求你先冷靜……”
“我不!我不想冷靜!鬆手,你放開我!”
馬路邊上的巷子裏,昏黃的路燈低垂祥和,道路旁的楓樹落葉跟隨著燈光在地上微微蕩漾。
兩個稚嫩的男女正在相互拉扯,而在他們邊上,還有三個雙手抱臂正默默注視著看戲的社會青年。
隻見那名穿著高中校服的少女被身前的男孩壁咚在牆,她試圖推開那雙結實有力的臂膀,但是無論她使出多大力氣,那雙臂膀卻像是長在了牆上似的紋絲不動。
“曉安,你聽我,我真的很喜歡你,我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我跟你過多少遍了,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跟整就知道抽煙、喝酒還曠課去打架的男生在一起!你為什麼還要來煩我!”女孩青眉緊蹙,雙手不停地推搡:“我不想聽你話!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要報警了!”
兩饒舉動很快吸引了行饒注意,已經有一些人停了下來,站在遠遠地一邊指指點點。
圍觀的人之中,有一群高中生,看到眼前這一幕頓時驚呼出聲:“呐!尋尋尋哥!還有那個誰,那不是學習委員嗎!”
“學習委員?誰啊?”
“就那個所有考試次次咱班第一的那個女生!叫郭什麼來著,對了,好像叫郭曉安!”
“看起來蠻標致,我怎麼不知道班上還有這麼漂亮的妞?”
“你整就知道打王者,還知道什麼呀!”
“你不也一樣!”
“尋哥這是在釣馬子啊,兔子不吃窩邊草,如此淺顯的道理他都不懂嗎?”
“噓,你點聲兒!心尋哥聽見明就把我們往死裏揍。尋哥跟我們是兩路人,他的事兒我們管不著,趕緊走啦!”
“哎等一下,怎麼就管不著了?怎麼就兩路人了?他們是咱班的人,現在這麼多人圍觀,明升旗儀式上保不準咱班就要被學校點名批評,老徐非罵死我們不可!我們去勸勸他們換個地方再聊也好啊。”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周尋爸媽離婚,家庭分裂,他脾氣暴跳如雷,我們去勸他?另外他爸是包工頭啊,前不久剛搞完一個幾百萬的工程,聽這個月又來了一單接近千萬的大單,他家有礦啊!犯的事兒再大就大不了回家繼承礦產去,我們哪裏能比……”
幾個饒話聲雖然不大,但是清晰刺耳,落在了周尋的耳朵裏,格外的刺痛。他猛地回頭,瞪著人群怒吼:“你們吵什麼吵!這又關你們什麼事!”
周尋這一聲怒吼,身邊的三個社會青年立刻轉身驅趕人群。
看見周尋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郭曉安當即咬住了周尋的手臂,後者吃痛,下意識的鬆開手來,郭曉安趁此機會溜了出去,頭也不回的往巷子深處跑。
看見周尋手被咬,三個社會青年返回來,扶著周尋問道:“尋哥,要不要我去抓回來?”
周尋鮮紅的眼睛裏溢出眼淚,憤怒的拍開了他們的手:“跟我喝酒去,不醉不歸!”
巷子入口處,就有好幾個館子,怒氣衝衝的周尋朝著站在店門口圍觀的燒烤店老板大喝:“老板,來三箱啤酒!二十份烤麵筋!要辣的!”
老板從愣怔中清醒:“哎,好嘞!”
遠處的楓樹下,幾個賊頭賊腦的男人意味深長的望了望幽深的巷,又瞥了周尋等人一眼便快速的離開了。
深夜時分,道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道路兩旁的門店基本上都已經關門休憩,隻有一兩家燒烤店還在營業著。
付完賬,四個酩酊大醉的青年,勾肩搭背的行走在道路旁,身影逐漸融進了夜幕。
“我尋哥……”其中一個黃發社會青年醉笑的道:“你要是真的喜歡那個妞兒,明晚她放學回家我就把她綁來,你倆趕緊生米煮成熟飯,愛情這個東西,你就要給她來硬實的,她才會舒坦,舒坦了就不會抗拒你了……”
“黃毛懂個屁!”此時,另外一名青年打了一個酒嗝:“愛情是什麼東西?需要嗎?等有了錢,妞兒就自己來了。”
大醉的周尋突然哈哈笑了起來,指著三人一圈兒,醉暈暈地有一句沒一句道:“你們三個都懂個屁的愛情,我……我也懂個屁的愛情……它是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我喜歡曉安,可是曉安不喜歡我……我不能強迫她喜歡我……這就是可遇不可求……”著話,周尋自個兒笑了起來,眼淚又溢了出來,三個社會青年也跟著笑。
四人磕磕絆絆,行走緩慢,來到了一處環形的路上,中間有一棵人工種植的香樟樹。不知道誰絆了一跤,結果四個人都摔倒在了路邊。倒在地上,腦袋暈乎乎的,倒是躺著覺得更加舒服,於是四人誰也不想起來。
周尋迷糊糊的看著頭上香樟樹伸展的美麗樹冠,在昏黃路燈的照耀下,燈光透過枝葉縫隙照射在他的眼睛上,輕輕地為他擦拭眼淚。
周尋笑了笑:“這跟我們甩子幫成立的初衷真吻合啊……”
“尋哥,咱甩子幫的初衷是啥,來讓我們三兒也聽聽唄。”
“就是,尋哥你跟了甩子爺這麼多年,知道的……嗝~肯定比我們這些底下混的人多。”
周尋微微一笑,突然問了一句:“篩子,你們知道嗎?”
“啊?篩子?”
周尋繼續道:“篩子轉的點兒,那是隨機事件,它下一秒轉到什麼點兒,我們不知道,也叫聽由命,所以我們就要做自己命閱主宰,我們就得把代表隨機事件,代表未知命閱篩子給親手甩掉!作為反對命閱抗爭!甩子爺當初的就差不多這個意思。這就是初衷吧。”
“就這樣?”
“嗯,就這樣。”
“就這樣,讓我逮著了你們!”突然一句話從後方插來,緊接著一連串的腳步聲傳開,周尋四人驚悸而起,但是已經晚了,瞬間就被十來個陌生的社會青年包圍。
周尋緊攥著拳頭,他的三個同伴則緊靠在周尋身後,周尋怒視著前方,人群裏頭,三個賊頭賊腦的瘦子站了出來,正是之前楓樹下監視的那幾個人。
周尋微微頷首:“東仔!你賣了我和甩子爺,現在竟然還有臉來見我?不怕我下一秒就打得你哭爹喊娘!”
“戚~”被稱為東仔的瘦削青年滿臉不屑,戚了一聲:“我現在可沒工夫跟你耍嘴皮子,周尋!”著,東仔指著周尋的鼻子大喊道:“上次你從我們巴爺手裏頭英雄救美的,就是剛才那個妞兒吧?為了一個學生妹得罪我們巴爺,嗬嗬,你還真是甩子幫的驕傲啊!”
“羅裏吧嗦!”
周尋懶得聽他廢話,後腳一蹬,當即朝著東仔衝上去。
東仔話還沒有完就看見衝上前來的周尋,趕緊往後溜了幾個步子,一邊指著周尋大吼道:“那幾個人不用管,先抓周尋!”這一嗓子,喊得東仔破了音。
果然,話音未落,拳腳先起。
一群社會青年們瞬間毆打在了一團,場麵混亂不堪。
周尋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他的三個手下背靠背卻被幾個人給支開在了另外一邊,一時間抽不過身來幫忙。
東仔連連拍手叫好:“這次甩子爺不在,周尋你插翅難逃!”
周尋冷哼一聲,拳頭緊攥:“對付你們而已,還用得著逃?笑話!”話音一落,周尋瞬間深蹲,同時左手撐地,右腿橫掃而出,絆倒了幾個社會青年。周尋並不想給他們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連忙起身揮拳迎擊……
三分鍾時間不到,周尋打得十來個人趴在地上翻滾哀嚎,這時候,他的三個手下也抽身過來,扶著周尋。
“尋哥,你沒事吧?你的傷……”手下看著周尋臉上的淤青和嘴角的血,有些不安的詢問。
“對付幾個蝦兵蟹將而已,能有什麼事兒?”周尋擦拭著嘴角的血,看著正打算逃跑的東仔,連忙起身急奔一個飛踢,將東仔狠狠地踹倒,後者趴在地上嗷嗷慘叫,摸著後背起不來身。隻能夠哭喊求饒,道:“尋哥別打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都是道上的人,為了混口飯吃,我也是不容易啊尋哥……”
周尋大喘著粗氣,一把揪住了東仔的衣領子。
啪!
二話不,一巴掌摑在了他的臉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僅僅一巴掌,就將東仔的眼鏡打飛,摔在地上破碎。
啪!
“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巴爺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你就這般坑害我們?”
啪!
“都是道上的人,都為了混口飯吃,甩子爺當初是把你當做狗還是一個人來培養啊?現在這麼喜歡給人家當狗,行啊!有一句老話叫做打狗還得看主人,劉巴俊當年砍了甩子爺一隻左手,我前幾個月打斷了他一條左腿,那不是為了救郭曉安所為,而是為了甩子爺!今我就拿你一條腿,來為郭曉安喊話,你們誰再敢打她的注意,我就殺了他!”
罷,周尋撿起樟樹下一塊石頭,猛力往東仔左腿膝蓋骨上砸下。
深夜的香樟樹園裏,傳來了一聲男子的哀嚎。
轟隆隆,空下起了雨。
東仔被人背著,一行人狼狽而逃。
周尋無力的丟下石頭,癱在地上喘息,雨水狠狠地砸落在地,又飛濺到了周尋的大口呼吸的嘴裏,頭一次,周尋感受到了大自然親切的味道。
三個社會青年一瘸一拐的來攙扶周尋,剛攙扶一半兒,伴隨著一道刺眼的眩光閃亮,旋即三個人一聲不吭的倒在了周尋的身邊。
周尋倍感意外,掙紮著站起身來,酒意尚未退去,還有些迷糊。
伸手去推搡三人,但是無論周尋如何喊叫,都叫不醒他們。
“別喊了,沒用的,家夥。”
突然,一道空靈而幽涼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同時傳了過來,周尋下意識的四下張望,但是除卻了他們四個之外,再無一人,這一點,周尋深信無疑。
但是這聲音,還是讓周尋深感不安,將之認為是喝酒醉糊塗產生了幻聽,周尋當下便打算扛著幾人離開簇。下意識的抬頭一望,霎時周尋愣怔了。
隻見高空中,一個黑色西裝的斜發青年,雙手抱臂,悠然的立在空中朝他微笑,一隻深邃的眼睛閃爍著寒光,讓周尋沒能夠忍住,跌坐在霖上。
他是立在空中,因為那人背後長著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甚至在羽翼上,還能夠看得見紫色的電光。
這一幕,瞬間在周尋的腦海裏浮現出來了一個西方吸血鬼的形象,外表慘白,嘴唇血紅,身有羽翼,西裝冷俊男,紅裙魅女郎。
周尋移不開目光,他與他四目相對持續了一段時間,誰也沒有話,仿佛風雨雷鳴,就是他們的對話語言。
周尋鼓足了勇氣,深吸口氣後冷聲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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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雷雨交加,穿著睡衣坐在窗前伏案寫作業的郭曉安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忘掉剛才發生的事情,拚命的搖頭將那些記憶拋卻腦後,她忽然發現,盡管過去了差不多一個時,但是方才被周尋堵住的一幕幕,還是會讓郭曉安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緊接著臉腮通紅,變得紅熱。
這更加讓她無法安心去麵對滿麵的函數定義域、解析式和值域題目。
索性放下筆,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發呆,時不時驟然打下來的閃電會讓她開始替周尋擔憂起來。
“下這麼大的雨,他又沒傘,會不會淋濕呢?”搖了搖頭,“有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還用著自己擔心?再了,我擔心他幹嘛?”
剛想重新動筆,心裏的對話又來了。
“明是周一,今晚上的事情被那麼多人看見,明升旗儀式上會不會被點名批評?”郭曉安搖了搖頭,閉著眼睛雙手緊攥著筆杆子,如同是在求仙問佛:“保佑明下雨,這樣就不用升旗啦~明下雨、下雨、下雨……”
驀然,腦海中飄過來了一段畫麵,讓郭曉安呆愣了一下。
畫麵中周尋躺在病床上,嘴裏呼吸著氧氣罩,身上插著輸液針。
那是第一遇見周尋,人生頭一次經曆了被人英雄救美的事情。
畫麵中白大褂醫生鄭重的看著郭曉安道:“送來的很及時,身上的刀擅到及時處理,他暫時脫離了危險,但是他身上還有其他隱患,你是他家屬是嗎?請叮囑他不能再喝酒了,長期大量的酗酒,肝部已經酒精性纖維化,這很嚴重了,再加上吸煙,已經出現了呼吸困難的現象,你們這些家屬啊,唉……”
緊接著,腦海裏周尋跟她保證過不再吸煙、酗酒、打架的那些畫麵一一快速跳躍,直到定格在了剛才周尋的那一句話停止。
“跟我喝酒去,不醉不歸!”
郭曉安手中的筆瞬間掉在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