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狄誌平帶著與於靜紅拉開距離的想法見麵,雖然此刻是萬物蕭殺的冬季,但狄誌平日後回憶起來,這次見麵才是他人生中最美的一段記憶。
於靜紅穿著一件大紅的羽絨服踩著沙沙的濕地朝他走來,讓他迅速回想起腦海裏儲存的全部最美的畫麵,一個古典的女子帶著古典的愛意朝他心愛的男人緩緩走去。
狄誌平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她自己安排的,他不能點破。他多麼想走上前把她摟在懷中,可是他為了她著想,隻能原地直立不動。這反而讓他更加感動,無法抑製地渾身顫抖。
於靜紅很早以前就知道從來就沒有男生可以拒絕自己的魅力,他狄誌平何嚐不是如此。她還知道他顧忌尚嬌然,雖然他從沒有為她承諾過什麼,但他也不願傷害她的心,就這樣傻傻的默默承受。他克製自己不跟自己接近,無非是他那書生的意氣罷了,總有一天,他會為自己傾倒,甘願一生做自己的馬前卒。
兩人麵對麵站著了,又各自轉過身體朝前。
仿佛過了很久,狄誌平才聽見於靜紅那嬌柔的聲音說道:
“我來是告訴你華文翼書網的,你到這上麵去寫作。”
“為什麼?”
狄誌平反問道,他們依然站立在原地不動,思緒蹁躚。
“這裏可以自由寫作,電子出版,論章節在線出售,公平公正,而且讀者就是網友們,真寫得好一定會脫穎而出。”
“就這麼簡單嗎?”
狄誌平一時還不能領會其中的奧秘。
“可不簡單,傳統出版作者基本完全受製於編輯和出版商,而電子出版更多的決定權在讀者。你還可以與讀者互動,甚至與讀者一起進行創作,這是寫作上的革命。”
“沒想到你懂得這麼多?”
“我懂得不多,隻是今天有機會跟你在這說說話罷了。”
於靜紅話鋒一轉,把話題拉到更貼近私人的事上來。
“你為我做的那麼多,唱歌比賽,論文,我一直還沒感謝你呢……”
“那還不是為了在創作方麵得到你的指點,我這可不是純粹的支持哦。”
“我哪有什麼可以指點你的,不過是守得一片純淨罷了,貴在堅持。”
“你一定以為我跟你不一樣吧?”
於靜紅說這句話時忽然看著狄誌平的眼睛,狄誌平不能不回看著她。他從她的眼睛裏看出奪目的光,還有深邃的黑,動人的神采。
狄誌平不能不問她道:
“難道不是不一樣?”
於靜紅呆立片刻,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說:
“本來是一樣何必說成兩樣——”
狄誌平也呆了一呆,說:
“你以為的一樣其實完全不一樣!”
說完,狄誌平不容對方分辨,又說道:
“如果能介紹一個在華文翼書上寫作的朋友給我認識就好了,你說呢?”
於靜紅壓根沒想到他會再次回到寫作的話題上來,於是說:
“有一個叫做高玉蘭的姐姐,她比我寫得久,回頭我讓她找你。”
“好的。”
由於狄誌平的無情,兩人原本可以繼續朝前走談下去,但是此刻忽然兩人都覺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於靜紅忽然轉過身來對著狄誌平,狄誌平不能不再次轉過身來,不過他故意把視線停留在她的鼻翼上,以避免與她真摯、閃光、讓人無法拒絕的眼睛對視。
“即使不一樣,總有一天你也會跟我一樣。原本就一樣,你看我的眼睛——”
狄誌平終究低著頭沒有看她的眼睛,他還沒有理解於靜紅的話,或者說這樣重要的話從來就不是一下就能理解的,直到好幾個月後他忽然明白過來,他才知道當時自己的誤會有多深。兩個人畢竟還年輕,又有隔閡在先,隻能錯過又一次互相理解並相愛的機會。
於靜紅已經走了,尚顯潮濕的水泥路麵反映出天空的團團白雲,狄誌平長籲了一口氣,抬頭看著那些在頭頂上虛無縹緲遊移的雲,淚水再次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