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日未曾上朝,易辰入宮探視北辰君辭的時候,見他依然是在一個人喝酒。
上前就將酒盞拿了下來。身為帝師,這點威嚴他還是有的,隻沉著道,“借酒澆愁,非君子所為,況且,酒是傷身之物,沉溺其中,對汝並無好處。”
北辰君辭約略笑了笑,順從的將桌上酒器都推到一邊。
易辰接著道,“桐文之事,原本是無可奈何,汝也無須太過自責。汝是天子,還有許多事待汝背負責任。”
北辰君辭冷笑了一聲,道:“什麼無可奈何,不是師尊汝讓他替少陵去死的麼?”
他一向恭順,突然說出這樣話,兩邊都吃了一驚,一時間靜默無語。易辰道,“是臣的錯。”
原本是師徒,君臣之分,就難以分明。北辰君辭歎口氣,便問易辰道,“少陵現在怎樣了?”
易辰麵色沉了一下,道:“到了西漠之後,一蹶不振,連日常的瑣碎工作都做不好。此事是我的錯。”
易辰的弟子之中,最為得意便是少陵,隻是覺得,少陵自恃才高,未免有些心高氣傲。因此存心要給他些挫折,若是熬過去,便能擔當重任,甚至成為易辰的繼任。讓桐文替少陵留在天啟拉仇恨,原是一箭雙雕之事。
但結局卻變成這樣,桐文的前程被犧牲了,少陵,同樣也讓易辰失望了。
北辰君辭歎口氣,道,“為了我這麼個不成器的徒弟,將事情做到這個程度,值得麼?”
易辰未曾回答這個問題,卻說,“這樣也好,此刻知道他不堪大用,總比日後讓他惹禍強。”
這麼說來,是打算徹底放棄少陵了。
少陵與桐文,都是儒門的博士,自幼年開始讀書起,至少要熬足二十年才能得到這個名號。幾乎算是儒門學者之頂峰,培養出來,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卻剛上仕途,就被輕易舍棄。
的確是夠心狠的。
說是為了他沒錯,但他也是那個人的弟子,誰知是不是同樣被那個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呢?
他似是不經意的又說了一句,“我的妹妹不見了。”
易辰愣了一下,反問道,“哪個妹妹?”
“白花館的那個,昨兒個傳來消息說不見的。實質上誰知道?叫了白花館的伺候人過去問,有人說,幾天前就沒看見小公主了,以為是被從前負責白花館,如今在明成殿做事的落梅帶到明成殿去照料了,誰知道,太後也不知道這件事。也是朕昏聵,她才多大一點,丟給那些伺候人,那麼些天沒去看她。”
那幾日,正好是他為桐文的事情難過的日子,心緒不好,不願讓小孩子被他影響到,因此就沒有去看幾個弟妹。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沒想著要去苛責別人,倒是先尋起自己的不是了。這樣性情,寬仁有度是真的,隻是未免有些太過於委屈自己。
知道幾日之前,小公主是被落梅抱走的沒錯。這是驚天大案,人自然是要被送到慎刑司問審的,隻是,審還沒審出什麼,明成殿那邊就傳了太後手諭過去,說要將落梅帶回白花館問話。
如今易君書已經貴為攝政太後,自然是不會再親自管理慎刑司的事情,慎刑司右刑台,換了六庭館提拔上來的女官悅沉香,雖說出身悅氏,又是大宗師的女兒,但畢竟也不敢直接跟太後對抗,隻能老老實實將人送了回去,回頭又給持中殿這邊送了奏報,說是太後插手,案子沒辦法審了。讓皇帝自己看著辦。
她是安和長公主的小女兒,當今天子的表姐,在天子麵前,這幾分驕矜還是拿得出來的。
北辰君辭還沒想好怎麼去問他那位母後,此時易辰卻過來了,發牢騷似得,便提了這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