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刃的修複卻是個緩慢的過程,過了這麼多年了,有些時候即墨憂將劍拿出來,對著日光看,還能看見昔日的裂紋,宛若傷痕似得,觸目驚心。看皓雪瘦瘦弱弱的樣子,簡直讓人不敢相信,當初是怎樣從那般重傷的境地撐過來的。
即墨城是個專一的人,早就說過了,就算傾雪劍在他有生之年都無法恢複如初,也絕不再立北堂劍靈。因此一直將皓雪帶在身邊,雖然不能與他同上戰場,僅僅是在身邊陪著,也覺得安心。若說與他之間的心意相通,的確沒有別的人比得上皓雪。
他還沒有娶妻,與他結下一生之盟的,也就隻有這一把劍了。
即墨憂輕聲道:“話是這麼說,隻是,名劍老於匣,難免讓人覺得難過。”
“人和兵器,也是要講緣分的吧,就算相處的時日不多,能遇見她,我也覺得很幸運了。”
劍,若是沒有保護得當沒有毀損的話,足以流傳千古。對比之下,一個人的壽命不過隻有短短數十年。有生之年,得以短暫結緣。他覺得已經足夠。
有時候總是忍不住想,若是他死了,傾雪劍與皓雪會怎樣呢?安靜的在劍匣裏等待數百年還是上千年,等下一個主人嗎?
那就與他無關了,他隻是盼著,遇見下一個結緣的人的時候,這把劍,可以一世完好無損。
即墨憂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他哥被視為家主繼承的候選人這麼多年,身邊也有些年輕貌美的側室,早年的時候有位側室生過兩個女兒,後來就再也沒有什麼消息了。
即墨城喜歡雅樂,挑的側室,都是擅長絲竹的人,偶爾回去的時候也見過一兩次,琴弦上的技藝是越來越好了,孩子卻半個都沒有生下來,看來是真的不怎麼喜歡。
身為家主的繼任者,在子嗣上這樣不上心,難免會讓人覺得擔憂。總不至於是被皓雪迷住了吧。但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
皓雪是很美,身為劍靈化身,當然要比人類美麗許多。若說是對她哥的心思猜度,這麼些年也沒有人能比得上皓雪。隻是,再怎麼好,本質上也就隻是個劍靈罷了,難道真的要跟把劍過一輩子?
這次回來,倒是注意到即墨城右手上戴著一串質地頗為清透的水晶手釧。他向來不大在意這些身外之物,偶爾戴一兩件,就讓人覺得頗為觸目。
忍不住回身,輕聲問皓雪道:“哥哥是不是有心上人了?這手釧又是什麼人送得呢?”
肯定是別人送的沒錯。要是自己的東西,怎麼值得珍而重之的戴在手上?
皓雪回頭,看了她一眼,溫婉的笑笑,看不出是點頭還是搖頭,似是回應了,又像是什麼都沒有說。
即墨憂輕聲歎了口氣,道:“這麼些年了,又不能一直跟在你身邊。連你在做什麼,遇到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在戰場上也該多保重些。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國事雖然重要,我還是隻盼著你平安。”
常年不在一起,關係難免生疏,但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卻是不會變的。
即墨城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你在這邊也凡事多加小心吧,切不可一眛逞強爭勝。傷到自己也沒什麼好處。”
時辰也快要到了,皓雪從椅子上下來,跪坐在即墨城身後,伸手將要帶走的東西收拾起來。是無聲的催促。即墨城起身的時候,即墨憂忍不住又仔細看了眼他手上戴著的手釧。
不知怎地,總覺得那式樣有些奇怪,看著像是在哪裏見過似得。
問已經問過了,又沒問出什麼來,就隻能暫時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