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都的夜,靜得可怕。
一輪圓月高高掛在際,清冷的月色下,如煙腳尖輕點,輕而易舉就摸進了雅閣,躲在窗下偷偷往屋內瞧。
“區區雅閣,也不過如此。”如煙在心裏冷笑。
她自信自己藏得很好,連呼吸的節奏也刻意放慢了。
屋內燭火明滅不定,如煙隻能看到一個映在紙窗上的影子,如幻如魅,如夢亦如霧。
在燭光的映射下,那身影模模糊糊的,帶著點兒朦朧感,頗有些山精樹妖的姿態。這看起來不太像傳聞中那個年過三百的糟老頭子,反倒……反倒像一位妙齡女子。
妙齡女子……想當初,她也是一位妙齡女子,可是現在卻變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妖女,這都得感謝她那個好母親。
如煙的思緒有些渙散,花香乘著月色,偷偷鑽進肺腑。
是桃花。
花香彌漫,帶著甜甜的香味。
六年前,她初見阿離時,也是這樣一個桃花盛開的季節。
那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眉眼帶笑,英姿颯爽。
如煙與阿離一見鍾情,本來她以為自己可以獲得幸福。可是不遂人願,父親突然下獄,而母親為了趙家,竟然狠心將親生女兒推入火坑。
如煙隻得含淚坐上花轎,被送入國舅爺府上。
母親:“妹妹還,你作為趙家長女,能為趙家犧牲,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榮幸,你該為此感到驕傲!”
去他媽的榮幸!去他媽的驕傲!
如煙和妹妹本是雙生子,出生的時間不過隻隔了幾分鍾,憑什麼作為姐姐的她,就要從處處忍讓?
“娘,你這麼做,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如煙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大喊。
趙夫人摸著妹妹的手,心疼地望著這個女兒:“瑜兒性子安靜,自身體就不好,是決計鬥不過國舅爺府上那些鶯鶯燕燕的。她嫁過去,勢必會吃苦頭……”
“那我呢?我也是你的女兒,你就不怕我也會吃苦?”
“孩子,為娘不是不心疼你,隻是如今趙家已經是強弩之末,必須有人做出犧牲,才能挽回局勢。”
如煙已經沒了力氣,她不想再跟這個被她稱作為母親的人多一句話。
“孩子,你別怨我,要怨,就怨老。”
趙夫人含著淚,將女兒擁入懷內,泣不成聲。仿佛那個即將跳進牢籠的人,是她這個溫柔乖巧的女兒。
如煙的眼神逐漸暗淡下去,她遲鈍地抬起頭,將目光放在那個低著頭,始終一言不發的女子身上。
“阿瑜,你也不為姐姐句話麼?”
對於這個妹妹,如煙是真心疼愛的。
爹娘偏心,那是爹娘的事,她從來沒有因此遷怒於妹妹,反而十幾年如一日,把她當做真心姐妹來看待。
“姐姐。”女子恭恭敬敬地給如煙行禮,朝著她緩緩走了過去。
趙夫人抓住女子的手,擔心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可再往前。
畢竟她那個姐姐從習武,整個皇城恐怕找不出幾個對手,若非投了女兒身,早已是戰功赫赫,一身榮耀。
“娘,別擔心。”女子撒嬌道:“阿瑜自有分寸。”
妹妹的撒嬌,娘親眼裏的寵愛,頓時化作一把利刃,狠狠紮進如煙的心窩。
習了這麼多年的武,她那時候才明白,這世上最能傷饒,不是兵器,是語言,是能吃人肉喝人血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