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終章(1 / 3)

一路顛簸。

車隊駛出都城的時候,我忽然有些恍惚。這是我第二次離開這裏了。上一次抱著不會回來的心態,終於還是回來了。這一次注定回不來了,但是心裏竟然有了一絲不舍。

這是我最後的歸宿麼?

小心地按著胸口,長長地出了口氣。

我終於還是永遠地離開他了。他最終也不知道那人是我,更不會知道,我真的已經快死了。

人的性命還真是脆弱。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巴不得早點趕往極樂世界,現在終於能看到極樂世界的大門了,我卻不能死了。

低頭看看身上朱紅的喜服,不禁苦笑。我是要去和親的呀,怎麼可以死在路上?

搖搖頭,這真是本朝最荒唐的事情了。去和親的不是正經的公主,也不是宮人,反而是曾經的廢後。真不知道後世的史書裏麵會怎樣記載,又會說什麼樣的話出來。

但是那些都不是我關心的了。我深知自己的時間真的不多了,比起那些,我更關心當下。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車隊趕快趕到西詔,順利完姻,西詔國主可以履行十年不戰的承諾,那我這一趟就不算白跑了。或者說,我也可以安心地去了。

胸口一陣發悶,難受的厲害。再加上車馬顛簸,更是一陣陣惡心的感覺。喉嚨處散不去的腥甜味道不斷衝撞著,仿佛迫不及待要噴薄出來一樣。我隻有死死按住胸口,勉強咽下那一陣嘔吐的感覺。

一路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終於有一天,隨行的小宮人過來敲一敲轎子:“公主,前麵就是西詔了。”

我從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稍微鎮定了一下:“知道了。”

小心地掀開簾子。

車隊緩緩而有序地走在一條寬敞的大道上。極目之處,便是西詔的都城。隱隱可以看到旌旗林立,似乎有很多人的樣子。

一個小宮人爬了上來,手裏提著一些洗漱的東西:“公主可清醒點了?前麵來報說西詔國主已經率眾等在城外了。奴婢伺候公主趕緊梳洗一下,也好見人。”

我隨便地點點頭,那小宮人便開始忙了起來。

我任由她在我頭上收拾著,一麵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裏。最近總是不容易集中注意力,經常是想了好久,回過頭卻發現自己並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宮帛。

這個名字在我混沌著的心裏一點點清晰起來了。這個人是西詔的國主,是一個似乎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也是,我以後的,夫君。

自嘲地笑笑。以後?能有幾天,恐怕我自己都不清楚。

“公主看看可還好?”小宮人收拾妥當,取過一麵銅鏡放在我的麵前。

鏡子裏麵很快就映出了一張容顏。我無法去形容這是怎樣的一個容顏。但是我似乎有些不認識了。我不太相信,那會是我。

麵容依舊姣好,但是絕對沒有十六歲時候美豔無雙。你看眼角額際,不自覺地就顯出了些細細的皺紋。

這是……老了麼?

我有點難以相信地湊近了銅鏡。眸子裏那濃厚憂愁取代了曾經的天真無邪,青春美好。縱然不願相信,但是看上去,我真的是老了啊……

“歲月不饒人啊。”我忍不住感慨了一聲。

“公主多慮了。”那小宮人抿嘴笑。“公主風度天下聞名。你看西詔國主不是用了十年安寧來博取公主一笑麼?縱然是過去那麼多公主,又有誰有這樣的榮幸?”

被小宮人一說,我心裏又開始心驚了起來。

她說的不錯,縱觀曆史,又有哪一朝的和親公主可以保證天下十年安寧?但是那些公主,哪一個不是正當青春年少,知書達理,清秀可人?但是我呢?

我可不相信“魅力”這種說法。縱然有,那也是多少年前的我,現在?我看了一眼鏡子,現在的我,不過是明日黃花罷了。那傳說一般的西詔國主,究竟在想什麼?莫非,他其實另有所圖?

心底這樣一盤算,知道其中必有問題,但是終究也想不出答案。我有什麼可圖的?仔細想想自己所帶的嫁妝,都是皇室籌備的,斷然沒有一丁點兒不合禮製可以讓人有利可圖的特殊的東西。或者是哥哥?但是依然承諾了不會開戰,又怎麼會用我來鉗製哥哥?

終究還是沒有解釋。我卻已經累了。閉上眼睛稍微休息了一下,忽然車隊一頓,小宮人趕緊取過喜帕蒙在我的頭上:“公主,已經到了!”

小宮人話音剛落,外麵便響起了震天的樂聲。我稍稍皺了皺眉,但是也不好說什麼。小宮人扶著我,悄悄地說:“公主,我們該下去了。”

我點點頭,扶著她的手,慢慢走了下去。

站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動靜,我心裏有點著急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隻能聽見樂音,也能聽見人聲。但是卻沒有人來管自己了。按照小宮人說的規矩,在城門口國主會挑去喜帕,這件事情便完成了。可是現在是什麼情況?

心裏毛毛的,忐忑不已。我終於還是忍不住,自己掀起了喜帕。

“公主……”那小宮人想要出言阻止,但是終於還是遲了一步,隻能著急地在後麵直跺腳。

我四周看了看,忽然發現一個人也在看著我。那人一襲黑衣,站在那些人的最前麵,眉目清秀,風姿綽約。但是手裏卻捏著兩個銀核桃,兀自把玩。目光卻是毫不避諱地朝我看過來,目光中似乎有什麼含義,但是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這個人,該不會就是宮帛吧?

我心裏叫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你要我來這裏,我來了,可是你又擺出一副要悔婚的架勢,是什麼道理?

但是麵兒上並沒有顯示出來,我隻是淡淡地看著他:“這位應該就是國主了吧。”

聽到我的話,他也不惱,饒有興趣地點點頭:“是我。”

我心裏一愣,他用的是“我”,而非“孤”。這,代表什麼?

“不知國主親臨,裕寧失禮。”我依舊淡淡的說,欠了欠身行了禮,便站好。“隻是國主黑衣而來,似乎是不願與天定和親。不知國主究竟是何心意?”

聽到我這樣問,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些慌。西詔國那邊自然是發怒了,我這邊的人也都心驚,害怕我剛一到這裏就惹的國主不高興,那這次和親可就全都泡湯了。

沒想到宮帛隻是笑了笑:“有趣,有趣。我可沒見過也沒聽過天定的女子竟然是這樣的直接,連敝處的小兒女恐怕也不敢這樣說話吧。”

“我並不是小兒女。”我依舊是平淡的調子。“或許之前我隻是一介女流,自然不應該這樣講話,但是現在不同,我所代表的是天定朝廷。國主對於和親這樣不重視,我自然要問一問的。若是國主有什麼不滿意,盡管提出來,我想我朝必然會為國主斟酌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