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生和護士的努力下，媽媽吃了一些藥，打了一劑鎮定，很快安靜了下來。
我默默地陪著她，等她完全熟睡了，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李智宸在醫院的花園裏等我。
“對不起，我不應該堅持來看她，我沒想到……”
“不，我才應該說聲對不起，”我打斷他的道歉，“是我太大意了，我媽媽……”
猶豫片刻，我還是說出了媽媽曾經的傷痛和她長期壓抑心底的偏執想法，也許隻有這樣才能消除李智宸悔恨、懊惱的情緒吧。
“原來是這樣……”靜靜地聽完我的解釋，他輕輕蹙了蹙眉，“阿姨還真是……辛苦啊！”
“媽媽是很不容易，”我點點頭，心口就像紮入了無數根細細的針，疼得呼吸都有些困難，“長期以來，她內心承受的痛苦和壓力太大了，官司敗訴之後，她再沒有振作起來。”
李智宸突然直勾勾地看著我，黑曜石般的眼睛裏閃爍著強烈的疑惑：“我一直很想問你，你媽媽的官司和歐陽爍有關吧？”
我睜大眼睛盯著他，很快意識到不妙，又飛快地看向別處：“沒，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心虛地否認道。
“你何必騙我呢？”李智宸的聲音低沉、暗啞，似乎還夾雜著某種失落，“你來找我幫忙的時候，雖然不肯告訴我你一定要分手的原因，但你別忘了，我問你是否和你媽媽有關時，你並沒有否認。”
我的心猛烈跳動起來。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當時我求他幫忙，卻不願意告訴他原因，他的確問過這個問題，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現在否認，就是明顯說謊。
我應該繼續把謊話說下去嗎？我可以告訴他真相嗎？我在心裏痛苦地掙紮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告訴我真相吧，”他的聲音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沉靜、穩重，又充滿力量，“我想幫助你。”
我再次睜大眼睛盯著他。我不知道這個總是懶懶散散，對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又隨心所欲的家夥，怎麼突然就有了樂於助人的好心情了。
就在昨天，他還是一副彷徨無助、死氣沉沉，需要別人擔憂和關懷的死樣子呢！
好吧，他是向我告白了，也說過想試著真心喜歡一個人。所以，他主動開始關心我，陪我來看媽媽，想知道我和歐陽爍分手的真相，想給予我更多更多的幫助。
我的內心充滿了感激。幾個月以來，心裏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痛苦似乎終於可以找到一個人來分擔一部分了——我多麼高興、多麼激動、多麼欣喜若狂啊！
可是……媽媽的官司、我的遭遇，不是一件簡簡單單、輕輕鬆鬆就能搞定的事情啊！它牽扯太多、關係複雜、還涉及到上一輩的恩恩怨怨……
直到現在，我還覺得那是一場噩夢，不願意在腦袋裏仔細地回想。
還有……
如果我說出真相，是全盤托出？還是真真假假隻說一部分？
如果全盤托出，他有能力幫助我嗎？就算他出身世家、地位顯貴、有錢有權……但那是他伯父、哥哥擁有和創造的，他還隻是一個學生。
如果真真假假隻說一部分，我該如何不把前因後果交代清楚，取出一部分來，毫無破綻地糊弄一個海大法學院的學生？
所以，我不能說啊！
李智宸自己都還有走不出來的心理陰霾，就算暫時心境開朗，但那深埋在心底的、我還沒有搞清楚的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我還沒有看到他真正開懷大笑的俊臉，怎麼可以將他拽入一潭翻滾的渾水之中，陪我一起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