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宸！！”煙雨迷蒙的夜空中突然響起一個渾厚有力，帶著幾分憤怒、幾分嚴厲，還有幾分焦慮的聲音。
李智宸鬆開了我。
我轉頭看向岸邊，柔和的燈柱下，一抹欣長挺拔的身軀立於斜風細雨之中。他的臉部輪廓有些眼熟，他的表情似乎很緊張，他的雙手緊握成拳。
“趕快上來！”他大聲命令道，語氣依然嚴厲，卻又焦慮。
我聽見李智宸輕輕歎息一聲，然後攬著我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向岸邊……而那張被雨霧迷蒙的、有些眼熟的臉隨著我們的靠近也逐漸清晰了。
是李智勳。寒假休假前的那個夜晚，我曾在校門口見過一麵。
我們慢慢抵達岸邊。李智宸單手用力，將我扶上石階，他也緊跟著跨了上來。清幽的湖水在我們身後嘩嘩響起又迅速安靜，隻留下綿密細雨親吻湖麵的聲音。
此時，我感覺渾身發冷，一陣陣顫栗。
這種感覺，一部分原因是在清冷的湖水裏浸泡了一段時間，而現在全身濕透——濕答答、冷冰冰的衣服緊緊粘在身上；更多的原因來自於眼前那張陰沉恐怖的俊臉和它主人那雙充滿戾氣和血絲的眼睛。
“嘭”的一拳，李智勳狠狠砸在李智宸的下巴上——突如其來、毫無預警——我著實被嚇了一大跳。
我看見李智宸往後趔趄了一步，抬手捂住被打的下巴。他一聲不吭，低垂著眼簾，儼然一個犯了錯的孩子，等待著兄長進一步責罰。
我小心謹慎地看著他們兩兄弟。我敢肯定李智勳和我一樣被李智宸的驚人舉動嚇壞了——才那麼生氣，才狠狠打了一拳——既是教訓，更是警告。
緊張的氣氛持續了幾分鍾。最終，李智勳開口說話了。
“還站著幹嘛？還不趕快回去？”他說完，轉身就走。他的語氣依然嚴厲，但已經聽不出任何怒氣。
李智宸這才抬起眼，看了他哥哥背影一眼，又一臉疑惑地看向我：“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我……我本打算今晚回家的，走這條路去車站最近。”是啊，如果我從小診所直接返回宿舍，怎麼可能會走這一條路？又怎麼可能撞見他？
“跟我走。”他拽著我的胳膊就跟在了他哥哥身後。
“去哪兒？”
“送你回家。”
“啊？”我吃了一驚，“你不趕緊回去嗎？你不冷嗎？你哥還生氣呢！”我盡量壓低音量，生怕被走在前麵的李智勳聽見，生怕他突然又轉過來發怒。
“沒事，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直接回宿舍好了。”
“你不是要回家嗎？用車送你，很快就到。”
他很固執，強硬地拽著我，一路走得飛快。我本打算走到大路後就甩掉他，分道揚鑣，沒想到，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就橫跨在路口。
突然，轎車的前後燈閃爍了兩下，李智勳直接拉開駕駛座的門，鑽了進去。
“走吧，別強了，”李智宸催促我，聲音帶著一絲哀求，徑直拉我走到車邊，抬手打開後車門，“你明天一早還要去醫院吧？不要感冒了。”
他的話讓我即刻放棄了爭辯和掙紮。
他說的一點沒錯，我不能感冒了，不能輕易生病。雖然我無法天天呆在醫院裏照顧媽媽，但現在……我卻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我清晰地記得——每個周末——媽媽見到我時，眼睛裏閃爍的興奮光芒和孩童般的天真笑顏；還有，每當我離開，她那瞬間暗淡的眼神和仿佛失去了什麼寶貝似的焦慮和慌張。
我乖乖上了車。李智宸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條薄毯讓我裹上，他自己則脫去外衣，套上了他哥哥的外套。
四月的天氣，說冷不冷，說熱不熱，經過湖水和雨水的徹底浸泡，我感覺還是冷得直發抖。
車裏的暖氣打開了，一陣陣暖意瞬間縈繞在周圍，將我緊緊包裹起來。